[1]郎世寧:意大利人,原名朱塞佩·伽斯底裡奧內,生於米蘭,清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作為上帝教耶穌會的修羽士來中國佈道,隨即入宮進入快意館,成為宮廷畫家,曾插手圓明園西洋樓的設想事情,曆仕康、雍、乾三朝,在中國處置繪畫達五十多年。
意歡聽得如懿娓娓道來,不覺點頭:“皇貴妃說到晏幾道的詞,我卻覺得有一首可堪與容若的《采桑子》情境相較。”
意歡分好橙子,望著天子盈然有情義流轉,笑道:“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錦幄初溫,獸香不竭,相對坐調笙。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半夜。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3]。連宋徽宗都有為了李師師不提政事臨時沉浸的時候,皇上如何還要提那些前朝不歡暢的事?”
如懿低低啐了一口,笑著道:“皇上本身惹的禍害,關臣妾何事?豈有讓臣妾賠補的事理!”
“他們擁戴便擁戴,朕不肯就是了。朕以潛邸挨次論,提及你以側福晉之位居孝賢皇後以後,資格又深。再者,另有純貴妃、嘉妃和愉妃,有這些潛邸舊人在,晉朱紫實在難以服眾。又豈有以戔戔朱紫之位一躍而至皇後的?”
天子的眸底閃過一絲陰霾:“先帝駕崩時,留下鄂爾泰與張廷玉為輔政大臣,朕一即位,就命令予二人來日配享太廟的報酬。配享太廟是臣屬至高無上的光榮,但因兩位都是老臣,幫手先帝經心,朕也都肯許他們。現在看來,張廷玉雖不動聲色,卻極難纏。”
惢心忙道:“皇上說得是。可不是,我們小主就備下了。”說罷端出一把青玉茶壺,倒出清洌茶湯,道,“這是鬆陽進貢的銀猴茶[2],小主說了,也不是甚麼最寶貴的茶,但勝在山野清爽,很有雅趣,配著這些江南糕點,最是回味甘芳。”
如懿抿嘴一笑:“舒妃mm且彆說,由得我猜一猜。”她沉吟半晌,眼中一亮,“休休莫莫,離多還是人緣惡。有情無法考慮著。月夜佳期,近寫青箋約。心心口口長恨昨,分飛輕易當時錯。前期休似前歡薄。買斷青樓,莫放春閒卻。但是這一首《醉落魄》?”
天子將手邊的書卷遞給如懿,笑道:“是納蘭容若的《飲水詞》,算來也是舒妃的孃家人了,都是葉赫那拉氏的文筆。”
現在,如懿聽她語聲如大珠小珠散落玉盤,非常清越,便道:“納蘭容若的詞以‘真’字取勝,寫情竭誠濃烈,卻非如烈火烹煮,燒得灰飛煙滅,必得細細讀來,覺得是淡淡哀傷,回味倒是深深黯然。臣妾覺得,容若之詞比柳永、晏幾道的更平淡,卻更雋永,算是本朝佳作了。”
如懿見意歡臨風窗下,著一身碧水色銀絲長衫,清粹冷冽如凝於細翠青竹上的白露。她雖是女子,看在眼中亦覺心旌擺盪。意歡真是美,難怪這麼多年承寵,恩眷不竭。天子雖不容她生子,卻也捨不得丟開。實在如懿也是美的。如懿的美是要在姹紫嫣紅的鮮豔中才格外出挑,悄悄地處於明豔之間,便如一枝萼華綠梅,或是一方美玉翡翠,沉寂地披髮溫潤光彩。比之玉妍美得讓人感覺不留餘地,分分寸寸逼迫於麵前,意歡更像芝蘭玉樹,盈然出脫於冰雪晶瑩之上,讓民氣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