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怡回宮的儀車一起從雍德門進了永巷，雪通衢滑，儀車行的極其遲緩。她坐在儀車裡，聽著車輪碌碌從積雪上壓過，似是甚麼碎裂的聲音。她微閉的雙眸，驀地展開。那碎了的，清楚就是本身自出世以來的傲岸和莊嚴。

薑子君一身鏤金百蝶穿花橘紅洋緞窄裉襖，石青色灑大紅碎花洋縐裙。斑紋繡的疏落有致，好不華麗奪目。她坐在窗下，正用銀剪子剪著窗花。聞聲雲千雪幽然的聲音，微微一笑道：“這一年一年，來鴻去燕，過的可真快。”她說著，收了收剪子，一幅“和合二仙”的窗花就被剪了出來。

“娘娘，顧妃……”

“對勁？”雲千雪悄悄的回視著顧臨怡，自她入宮一來，極少與顧臨怡如許伶仃處於一室。現在顧臨怡剛回宮，便踏雪而來。所謂何事，可想而知了。“不及顧妃對勁，踩著多少人的骸骨爬上去？求仁得仁！”

雲千雪卻不覺得然，待送走了尹航，更加憂愁不已。薑子君瞧她憂心忡忡的模樣，不由問她，“如何，有甚麼不對？”

“卉春，我們去長樂宮。”

蓮花形的纏枝紋瓷杯極是精美。雲千雪垂首含了一口，那一團水霧，攏在她的臉上，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是，蘭姐姐，我返來了。”

“祖母病的亦發老胡塗，不必聽她的，擺佈，”顧臨怡語頓，腦中浮出一絲慚愧，卻很快變成了心中難以明說的暢快，脫口而出道：“太醫不是也說，祖母怕是熬不過開春了。”

顧臨怡強忍著心中妒忌的肝火，挖苦一笑，道：“元貴妃當真是天底下第一對勁的人。”

小小的顏歡似是懂事普通，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倒是惹得雲千雪一笑，恬然招手將孩子遞給了乳母，讓乳母抱下去哄著。

楚浣素被送入冷宮那天，恰是大齊一年中最冷的日子。

“你忘了，安寧太主病了一場，身子一向都不大好。更有醫官說，怕是挨不過來歲開春了！”薑子君嘖嘖一歎，忍不住搖了點頭。

顧臨怡的聲音比這內裡的氣候還要冷上三分，卉春情裡一涼，忍不住提示顧臨怡道：“娘娘，臨行前，太主交代……”

“我隻是覺著，鬨到滿城風雨，這一場堂審是免不了的。如果顧臨怡當真要息事寧人，倒是不該拖。這一個拖字，到年後會有多少變數！”雲千雪聲音清越，帶著一絲猜疑。

雲千雪笑了笑，道：“如何說？”

晨起，天涯流雲湧動，陰翳的雲層越來越密，終究積聚成一場鵝毛大雪。

雲千雪眼神似是窗上的冰花，冷然牽了牽嘴角，“有很多事，都想不明白。這麼些年，我總覺著嘉妃不是那麼心機深沉，能謀算到這個境地的人！”

彼時，薑子君剛從合歡殿分開，雲千雪正在暖閣裡哄著顏歡。顏歡的手小小的，一下一下抓著雲千雪的手指，雲千雪一躲，她便咯咯的笑。雲千雪每躲一下，她就咯的一聲。銀鈴普通，笑的極是好聽，讓雲千雪的心都跟著熔化了。

雲千雪含笑，“她如許的人，是我不想臟了本身的手罷了。你說楚嬪犯下這麼大的罪惡，嘉妃能留著她？”

雲千雪微微抬手，讓殿內的人退下。悠然坐在木炕上，將煮好的雪水倒入紫檀的茶壺中。她行動文雅而文靜，晃了晃壺身，洗過一遍茶。又慢悠悠，不疾不徐的沖泡杯中的小種祁紅，很快，便有香醇的味道嫋嫋自壺中升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