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瀾忙趁熱喝下一碗濃黑的湯汁,也顧不得接嬤嬤遞過來的蜜餞,悄悄拉開房門往樓上而去,瞅著她急倉促的背影,嬤嬤不覺輕歎了一口氣。
……
用完膳,略歇息了半晌,忽聽門外響起“篤篤”的拍門聲,門開處,身著醬紫色綢袍的掌櫃親身端了冒著嫋嫋白氣的藥上來,一麵殷勤地笑道:“三碗藥皆齊了,”忽又解下身上一個洗濯得乾清乾淨的酒葫蘆,“待冷卻以後可將藥收在葫蘆裡――客長且放心,我已刷洗潔淨了。”
海瀾有些無語地看著她,少不得強打精力一一作答,有幾次嬤嬤試著張嘴,看海瀾微微點頭亦隻得作罷。
老者對勁地點點頭,但笑不語。
海瀾念她年紀尚小又服了軟,心中亦有些不忍,便和緩了幾分語氣,“長姐不過要你不忘嫡出身份,到處留意,以免今後為彆人所嗤。”
一精力矍鑠的老者正悠閒坐在紅木靠背椅上,腰背筆挺得如一把出世的神兵,正盯著劈麵一把空無一人的紅木靠背椅入迷,上麵鋪著淺緋色錦墊,偶有輕風從背後未合攏的窗欞帶起嵌貝流光閣簾,在瑩瑩燭火中溢位滿室華彩。
海瀾伸手往她小巧的鼻頭上一點,誘人的笑容裡盛滿欣喜與寵溺,“你這個小不點啊……”
車伕與保護正在大堂內用膳,姐妹倆並未下樓,隻於房內候著,嬤嬤便點了些精美小菜與竹筒飯讓小二稍後奉上去,又一麵叮囑小二代為熬藥。
海瀾不解,心下更加惶惑。
海瀾抬了一下眼皮,“鮮溜烏魚片。”
因著走的並非官道,是以坑坑窪窪的,其他人尚好,獨海瀾撐的難受。隻是不到下榻之處,又那邊熬藥,少不得強忍著。
海瀾姿勢文雅地端起茶盞,放在嘴邊啜了一口,唇邊掛了一抹怡然得意的笑,“這是隴西的野茶,還是本年月朔茬,澀味側重但回口甚是清冽甘香。”
雪華抬開端,動容道:“長姐切勿介懷,華兒不過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又如何及得上長姐為我辛苦策劃?”
雪華伸著懶腰去了裡間,嬤嬤忙把那張紙條塞到海瀾手中,海瀾展開一看,上麵的筆跡並不陌生,遂暴露一抹瞭然的笑容,紙條上不過戔戔五字:三樓,喝茶軒。
嬤嬤嘿嘿笑道:“誰說不是呢?蜜斯夙來體恤下人,奴婢也就估摸著給安排了,不管菜色,還是樣數,皆比平素高出很多哩,今兒還給他們上了一罈上好的女兒紅。”
海瀾乍一看到如此場景也不由吃了一驚,醒過神以後便欲屈膝施禮。
小童更加焦炙,連連點頭,“那就更使不得,我不過奉先生之命,如果收了你家蜜斯銀子,豈不有悖先生本意?”
不過此時喝茶軒卻靜悄悄的,牆角處半人高的樹形燈盞把室內映得透亮直如白天。一張光鑒可兒的紅木長案上,擺著一個鎏金異獸紋銅爐,爐上有一把黃澄澄的銅壺,欲開而未開,正收回“嗚嗚”的聲響,中間摞著一套描竹紫砂茶具細緻而精美。
此菜光彩金紅,上麵還撒著蔥末,煞是誘人,雪華以貝齒悄悄咬了一口,外酥內嫩,那烏黑豆腐裡另藏乾坤,有剁得極細的豬肉與香菇茸,卻無涓滴油膩,但覺舌尖處一股奪人鮮香,令人慾罷不能,連呼“上癮”,尚未嚥下便又夾了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