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倉促回身，彷彿一刻也待不住了似的，她轉得太急，身子撞在了一旁的甜白釉暗花葡萄玉壺春香爐上，爐身一翻，裡頭的龍涎香灑出大半，殿中立時滿盈了甜膩香氣，近乎窒悶。

天子伸手悄悄撫摩：“如懿，朕但願你一向如許歡暢。”

如懿麵上微微一紅，轉首不去看天子，用心有些怨懟：“皇上是諷刺臣妾麼？”

天子微微瞠目，旋即發笑：“白瓷？這怎是白瓷？”他安閒拂袖，細細道來：“這是甜白釉，乃前明永樂窯所產。甜白釉極瑩潤，白如凝脂，素猶積雪，幾能照見人影，觸目便有和順甜淨之感，故稱甜白。其寶貴可貴，怎是平常白瓷可比？”

天子微一點頭，李玉一鼓掌，外務府的小寺人捧著一個紅紋木盤子恭謹入內，上麵放著灑金紙，彆離寫著三個大字：令、恪、睦。

嬿婉自嘲地笑笑：“像我們這類人，進了宮中以後，本身的光榮便與家屬的光榮結為一體，一榮俱榮，一辱俱辱。特彆是嬪妾，既然父母族人不能為嬪妾帶來任何光榮，嬪妾就必然要讓本身過得舒心適意。至心如許私己的東西，不能割捨也是要割捨的了。”

天子掃了一眼，隨口道：“後兩個都俗。令，令，誇姣為令，這個字前人也未用過，便是這個令字吧。”

如懿心口暖洋洋的，握著天子的手，道：“那臣妾能謝皇上的，就是把這桌菜都吃了。”

如是，帝妃二人相對而坐，也不讓人奉侍，便自安閒在動起筷子來。

二人悄悄地站著，風聲被兩旁聳峙的深牆擠得虎虎亂竄，收回嗚哭泣咽的鳴聲。如懿惻然轉首，但見嬿婉攜了侍女瀾翠緩緩走來，約莫是從養心殿出來。

因著從外頭出去，她雙手冰冷，天子捧著她手，悄悄嗬氣道：“內裡可冷吧。今兒是臘月二十三，也算小年。朕想著快到年下了，你協理後宮繁忙了這麼些天，也給你鬆泛鬆泛。”他亦有幾分得意，“現在天下充足，庫倉串銅錢的草繩都爛了。你喜好的東西即便可貴，朕若想要取來，也不算難事。”

嬿婉乍驚乍喜，掩不住唇角滿溢的歡愉，連連欠身謝恩不已。天子賞識著她嬌媚憂色，亦非常滿足。嬿婉脆脆道：“皇上剛成心晉封臣妾，臣妾也備了新製的燕窩，換了新巧的做法進獻皇上，真算與皇上情意相通。”她說罷，睇了天子一眼，眼波悠悠盪盪，極是輕媚。天子看得心醉，嬿婉含了幾分羞怯，並不與他目光相觸，轉首喚道：“瀾翠，將我備下的燕窩奉上。”

如懿擺首，含了一縷黠色：“偶爾一試，才氣難忘。如果常常吃到，便也冇甚麼奇怪了。並且臣妾多年不做已經手生，若做得不好，卻連皇上影象中的甘旨都不保，還是不做也罷。”

嬿婉銀紅色的袍角被風拂起，像一隻想飛卻飛不高的胡蝶，顫抖著翅膀：“嬪妾傳聞嫻貴妃娘娘出身烏拉那拉氏家屬，這個家屬，既是光榮，也是陰霾。想來娘娘當年在冷宮刻苦的時候，必然不會忘懷本身的家人，以是才昂揚而起。嬪妾也是如此，像嬪妾這類出身，所受的各種白眼辛苦，娘娘如許的高貴之人如何能夠體味。但嬪妾不忘家屬之心，與娘娘倒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