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月有陰晴圓缺,人亦講究緣分定命。有些事隨緣便可,有些事王爺多求也是無益。隆冬已過,清冷台過於風涼,嬪妾就不前去叨擾了。”
見舟尾堆滿荷花,我微覺迷惑,出言問道:“已是八月末的時節,連蓮蓬也未幾了,為何另有這很多新開荷花可供王爺采摘?”
輕攏荷花,芳香盈盈於懷,“範蠡是西施愛侶。西施一介女兒身,卻被敬愛之人親手送去吳國為妃,多麼薄命傷情。即使厥後摒棄前嫌與之泛舟太湖,想來表情也已不是當日苧羅村浣紗的少女情懷了吧。綺年玉貌被心上人範蠡送與敵國君王為妃,老來重回他身邊,可歎西施情何故堪。”
心中突地一動,他說從未聽過我這般談吐。而他的話,我又何曾聽彆人說過,豁然間彷彿胸腔當中大開大合,眉莊的話與他的話交雜在一起彭湃如潮,怔怔地說不話來。
紫奧城地點的京都比承平行宮陣勢偏南,以是夏季的暑氣並未因為初秋的到來而全數減退。連太液池的荷花也比翻月湖的盛開的久些。但是畢竟已經是近玄月的氣候,太液池十裡荷花滿盈著一種開到極盛近乎衰頹的靡靡甜香,倒是荷葉與菱葉、蘆葦的草葉暗香新奇清鬱。十裡風荷輕曳於煙水間,殿閣樓台掩映於風霧中,遠處絹紅宮燈倒影水中,湖水綺豔如同流光,四周輕漾起華麗軟緩的波榖,我如同坐於滿船星輝中徘徊,恍然間如幻海浮嵯,不由沉醉其間。
我不曉得,為甚麼偶然候他說的話總叫我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微微低頭,見湖水濃滑若暗色的綢無聲漾過,身上穿戴的宮女裙裝是素淨的月紅色,映著流波似的月光模糊生藍。有素雅一色落於裙上,卻見一枚鎖繡納紗的衿纓(4)兀自有溫和光芒。
他是何時獲得的,如何獲得的,我全然不曉得,操心考慮亦不得其法。隻是感覺如許放在他身邊一旦被人發明是多麼傷害的事。但是見他貼身保藏,卻也不忍說出這話。
他亦報以平淡淺笑,回顧望我道:“莊子雲‘飽食而遨遊,泛若不繫之舟,虛而遨遊者也’。(3)清飽食整天,無所事事,繁華閒人一個,隻好遨遊與興。”忽而暴露頑色:“不料本日能與美同舟。竟讓小王有與西施共乘,泛舟太湖之感。”
內心有莫名的哀傷與打動,彷彿夏季裡一朝醒來,滿園冰雪已化作百花盛開,那樣誇姣與昌大,卻錯了季候,反而叫人不敢接管,亦不能接管。
他驀地轉頭,目光似流光清淺掠過我臉龐,“婕妤彷彿心有所觸,是肺腑之慨。”
見玄清意態閒閒,劃槳而行,素衣廣袖跟動手勢凹凸翩但是動,甚是高遠。不由淺笑道:“如此深夜,王爺乘不繫舟泛波太液池上,非常安逸雅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