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前的人辦事最是利索。等我從馮淑儀處分開時，戍守存菊堂的侍衛隻剩了剛纔的一半。

我儘力抑住翻滾的氣味，靜一靜道：“不消。你隻叮囑他們要若無其事纔好。”

眉莊幽幽歎了一口氣，道：“你明白就好。”

我的目光垂垂往下，落在她還是平坦的小腹上，終究忍不住問道：“當日你有身，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我一時微愣，隨即道：“算不得特彆好。但也遠在曹婕妤之流之上。”

但是工夫寸短，不過一年時候。菊花殘落了又開，而昔日的盛景已不複於存菊堂中。

當時恰是兩班侍衛交班的時候，剛纔被華妃那麼一鬨騰，多數人都是筋疲力儘了，加上玄淩撤走了一半侍衛，剩下的人也懶惰很多。芳若早已遵循叮嚀，將我送給眉莊的吃食分送給守夜的侍衛，那些食品裡加了必然分量的蒙汗藥，不過量時，那些侍衛都已經睡意蒙朧了。

芳若眼中隱有淚光，“小主如許說豈不是要折殺奴婢了。奴婢自府邸起伏侍小主，能為小主極力也是該當的。”說著引我往內堂走。

見眉莊一飲而儘，我才慢慢道：“你彆急。我必然向皇上討情儘早放你出來。”這話說得冇有底氣，我不免心虛。玄淩甚麼時候放眉莊，我倒是連一點底都冇有。但是現在，隻好漸漸欣喜於她，但求能夠疏解她愁悶的心結。

眉莊伸手一支支撲滅室內紅燭，道：“華妃勢盛，那些主子哪一個不是慣會晤風使舵的，一味的拜高踩低作踐我。若不是有芳若暗中全麵，恐怕我連本日也捱不到了。”說著一滴淚墜下，正巧落如燃燒的燭火間，“嗤”一聲輕響，滾起一縷嗆人的白煙。

一彎下弦月照著窗，似無知珠光四散流瀉，堂外的草木荒廢氣味緩緩湧進。燭火一跳一躍，幽滅不定間披髮蠟油的刺鼻氣味，紅淚一滴一滴順勢滑落於燭台之上，似一聲幽怨的感喟，映著感染了凋敗灰塵的重重斑斕帷簾，似我和眉莊現在蕭瑟的表情，幽迷在暗淡的光芒中。

眉莊淒然一笑：“大家都說我佯孕爭寵，莫非你也這麼覺得？”眉莊下認識地撫摩著平坦的腹部道：“以我當日的恩寵何必再要假裝有身費經心機來爭寵？”

存菊堂是向來走得極熟的了，穿堂入室，如同本身宮裡普通。因著玄淩的寵嬖，客歲的今時，此處便開滿各色菊花，黃菊有金芍藥、黃鶴翎、金孔雀、側金盞、鶯羽黃；白菊有月下白、玉牡丹、玉寶相、玉小巧、一團雪、貂蟬拜月、太液蓮。紫菊有碧江霞、雙飛燕、剪霞綃、瑙盤、紫羅繖。紅菊有美人紅、海雲紅、繡芙蓉、胭脂香、錦荔枝、鶴頂紅。淡紅色的有佛見笑、紅粉團、桃花菊、西施粉、玉樓春，色色皆是寶貴的種類。如雲似霞的菊花叢中，眉莊頰上是新為人婦的羞怯淺笑，揉進滿足的光芒，柔聲道：“皇上待我——也算是故意了。”真真是人比花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