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這著棋公然不錯,甚得玄淩關愛。但是……
我悄悄喟歎,“桐花萬裡路,連朝語不息”,是如何的恩愛,如何的濃情密意。
繁華亂世,紙醉金迷。
陵容對我一如既往的好。或者說,是更好。每日從皇後處存候返來必到我的宜芙館閒坐,態度密切和順。
錦簾輕垂飛揚,酒香與女子的脂粉熏香纏繞出含混而迷醉的意味。
不管是誰侍寢,陵容的破雲穿月的歌聲都會還是迴盪在承平行宮當中。
如是,陵容的歌聲夜夜在水綠南薰殿響起。
是夜,宮中如常停止夜宴。王公貴胄皆攜了家屬而來,觥籌交叉,山呼萬歲。
恬朱紫麵紅耳赤,不想一句話惹來玄淩如此挖苦。一時愣愣,半晌方纔勉強笑道:“皇上最愛與臣妾談笑。”說罷訕訕不敢再多嘴。
它讓我下定決計攙扶陵容,但是,我的內心亦存下分毫芥蒂。
皇後與華妃分坐玄淩身側,我與陵容相對而坐陪鄙人手。
陵容曾淚眼迷濛執了我的衣袖道:“姐姐怪陵容麼?陵容不是故意爭寵的。”
李長悄悄擊了擊雙掌,大廳以內箜篌絲竹之聲悠然響起。無數姿容嬌俏,長髮輕垂,穿戴七彩繡百花怒放的歌伎舞姬,翩翩若蝶舞著躍著湧進殿內,載歌載舞。每一個都有著極嬌媚的容顏,極婀娜的身姿,整齊飛舞在柔曼的樂聲和世人的眼波中,飛揚出曼妙揮灑的姿勢,美好的雙臂舞動跌宕時,直如煙波浩淼,香風劈麵,叫人應接不暇,直直為之目炫神迷。
淒楚一笑,既然我瞭然如此,何必又要徒增傷感。
恬朱紫一喜,和婉道:“是。”複又含笑:“皇上也有,怎的非要臣妾的?”
或許帝王,必定是要雨露均沾施於六宮粉黛的吧。
玄淩微哂:“朕瞧你有果也不顧著吃果子反愛說話,不若拿了你的果子給朕,免得白白放著了。”
玄淩含笑接過一飲而儘。華妃冷冷一笑隻作不見。
我隻淺笑,手把了手教她如何用花草枝葉插出最都雅的式樣。
我陪笑道:“皇後體貼臣妾,這等微末小事也放在心上呢。”
鑲著珍珠的軟底繡鞋踏在九轉迴廊的石板上,連著裙裾聲音,沙沙輕響。
皇後話中有話,我隻作不懂。皇後也不再說下去,隻笑:“華妃彷彿很不喜好安美人。”
或許,隻是為那一幅偶爾見到的寒鴉圖——玉顏不及寒鴉色,猶帶昭陽日影來。如許淡淡的自怨自艾與戀慕……
對玄淩的寵幸陵容彷彿不能做到如魚得水,遊刃不足。老是怯生生的模樣,謹慎翼翼應對,叫民氣生顧恤。
昔日舒貴妃得幸於先皇隆慶帝,二情麵義深篤。何如隆慶帝嫡母昭憲太後不滿於舒貴妃招人非議的出身,不準其在紫奧城冊封。隆慶帝便調集國中能工巧匠,在承平行宮築桐花台驅逐舒貴妃入宮行冊封嘉禮。直至昭憲太後薨逝,舒妃誕下六皇子玄清,纔在紫奧城中加封為貴妃。
日子保持著大要的風平浪靜,一如既往地過下去。
聽聞華妃在背後非常忿忿,鄙棄陵容為紅顏禍水,導致皇上沉迷聲色。玄淩展轉聽到華妃言語倒也不活力,隻道“婦人醋氣”一笑置之,隨後常常宴會都攜了她一起,陵容更是謙虛,反讓華妃一腔肝火無處可泄。
玄淩對她不能不說是寵嬖,亦不算寵嬖過分。按著有寵嬪妃的規製,循例在侍寢後晉了位分。冊的是從六品美人,本來在我和眉莊、淳兒之間,陵容的位分是最低的。現在眉莊被黜降為常在,淳兒亦是常在,陵容的職位就僅在我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