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亂世,紙醉金迷。
劈麵的陵容,容色清秀,緋色藕絲琵琶衿上裳,下穿紫綃翠紋裙,寶藍色的宮絛佩著香色垂金快意結係出如柳腰肢,寶髻上霧靄雲環,一笑容光如玉,不免感慨盛妝和盛寵之下的陵容雖非天姿絕色,卻也有著平時冇有的嬌娜和華貴。
是夜,宮中如常停止夜宴。王公貴胄皆攜了家屬而來,觥籌交叉,山呼萬歲。
殿外幾株花樹在最後一抹斜暉的映照下殷紅如丹,花枝橫逸輕曳,和著背麵千竿修竹的翠影映在那華麗的窗紗上,讓人不知今夕何夕。
我黯然,再美再好的情事,也不過浮雲一刹時。
偶爾翻閱《周史》,史乘上對這位出身讓人詬病卻與帝王成績一世恩愛的傳奇般的妃子的記錄隻要寥寥數句話,雲:“妃阮氏,知事平章阮延年女,年十七入侍,帝眷之特厚,寵冠六宮,初立為妃,賜號舒,十年十月生皇子清,晉貴妃,行冊立禮,頒赦。儀製同後。帝薨,妃自請出居道家。”不過了了一筆,已是一個女子的平生。但是先帝對她的寵嬖卻在桐花台上彰顯一角。桐花台高三丈九尺,皆以白玉石鋪就,瓊樓玉宇,棟梁光彩、暉映瑞彩。台邊沿植嘉木棠棣與梧桐,繁蔭盛然。遐想當年春夏之際,花開或雅潔若雪,或輕紫如霧,花繁穠豔,暗香清逸。舒貴妃與先帝相擁賞花,呢喃私語,是多麼旖旎曼妙的風景。
已是七月末的時候,夜垂垂不複暑熱,初有涼意。
“是麼?”皇後撫撫袖子上繁複的金絲繡花,似笑非笑道:“民氣難測何況是畜類。越是靠近溫馴越輕易不留意呢。”
恬朱紫溫和淺笑道:“安美人殷勤,我們做姐姐的倒是忽視了。實在感愧。”
自從陵容得寵,她的動聽歌聲勾起了玄淩對歌舞的酷愛,因而夜宴狂歡便常常在行宮內停止,而宴會以後亦歇在陵容的繁英閣。
錦簾輕垂飛揚,酒香與女子的脂粉熏香纏繞出含混而迷醉的意味。
稍稍豁然。
鑲著珍珠的軟底繡鞋踏在九轉迴廊的石板上,連著裙裾聲音,沙沙輕響。
自我進宮以來從未見玄淩如此沉迷歌舞歡宴,不免有幾分迷惑。但是聽皇後暗裡聊起,玄淩曾經也甚愛此類歌舞歡會,隻是純元皇後仙逝後便甚少如許熱烈了。
梧桐,本是最貞節恩愛的樹木。
陵容哭泣,目光誠心:“若使姐姐有涓滴不快,陵容必不再見皇上。”
昔日舒貴妃得幸於先皇隆慶帝,二情麵義深篤。何如隆慶帝嫡母昭憲太後不滿於舒貴妃招人非議的出身,不準其在紫奧城冊封。隆慶帝便調集國中能工巧匠,在承平行宮築桐花台驅逐舒貴妃入宮行冊封嘉禮。直至昭憲太後薨逝,舒妃誕下六皇子玄清,纔在紫奧城中加封為貴妃。
聽聞華妃在背後非常忿忿,鄙棄陵容為紅顏禍水,導致皇上沉迷聲色。玄淩展轉聽到華妃言語倒也不活力,隻道“婦人醋氣”一笑置之,隨後常常宴會都攜了她一起,陵容更是謙虛,反讓華妃一腔肝火無處可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