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俄然覺著，這昌平歡笑、綺靡繁華竟不如窗外一抹霞色動聽。

李長悄悄擊了擊雙掌，大廳以內箜篌絲竹之聲悠然響起。無數姿容嬌俏，長髮輕垂，穿戴七彩繡百花怒放的歌伎舞姬，翩翩若蝶舞著躍著湧進殿內，載歌載舞。每一個都有著極嬌媚的容顏，極婀娜的身姿，整齊飛舞在柔曼的樂聲和世人的眼波中，飛揚出曼妙揮灑的姿勢，美好的雙臂舞動跌宕時，直如煙波浩淼，香風劈麵，叫人應接不暇，直直為之目炫神迷。

玄淩微哂：“朕瞧你有果也不顧著吃果子反愛說話，不若拿了你的果子給朕，免得白白放著了。”

陵容的承寵在後宮諸人眼中看來更像是第二個妙音娘子，出身不高，麵貌清麗，以歌喉獲寵。但是陵容和順寂靜，不但事上和婉，對待諸妃亦謹婉，並無半分昔日妙音娘子的驕貴。不但皇後對她對勁，連玄淩也讚其和順謙畏。

陵容方纔破涕為笑，神情當真：“姐姐如何諷刺我，隻要姐姐不怪我就好。”她的笑牽動腰肢柔婉地輕擺，烏黑青絲間晃玉滴珠的金釵和珍珠流蘇跟著她的身姿搖擺出道道富麗如晨光似的光芒。

皇後對陵容為玄淩帶來的笑容與歡樂彷彿不置可否，說話的時候神情和靖，垂下視線，長長的睫毛如寒鴉的飛翅，在眼下光滑的皮膚上覆著了青色的暗影，隻用心抱著一隻名叫“鬆子”的五花狸貓逗弄。這隻狸貓是汩羅國進貢的奇怪植物，毛色五花，花色均勻，毛更是油光水滑，如一匹上好的緞子。臉上灰黑斑紋相間，活像老虎臉上的斑紋，一雙綠幽幽的虎形眼炯炯有神。更可貴的是脾氣被順服的極其和順，皇後非常喜好，嘗言“虎形貓性，獨擅民氣”，除了吃睡幾近時候抱在懷中。

我低眉含笑道：“皇後多慮了。鬆子是您一手扶養，非常溫馴呢。”

陵容曾淚眼迷濛執了我的衣袖道：“姐姐怪陵容麼？陵容不是故意爭寵的。”

“是麼？”皇後撫撫袖子上繁複的金絲繡花，似笑非笑道：“民氣難測何況是畜類。越是靠近溫馴越輕易不留意呢。”

皇後與華妃分坐玄淩身側，我與陵容相對而坐陪鄙人手。

恬朱紫溫和淺笑道：“安美人殷勤，我們做姐姐的倒是忽視了。實在感愧。”

聽聞華妃在背後非常忿忿，鄙棄陵容為紅顏禍水，導致皇上沉迷聲色。玄淩展轉聽到華妃言語倒也不活力，隻道“婦人醋氣”一笑置之，隨後常常宴會都攜了她一起，陵容更是謙虛，反讓華妃一腔肝火無處可泄。

殿外幾株花樹在最後一抹斜暉的映照下殷紅如丹，花枝橫逸輕曳，和著背麵千竿修竹的翠影映在那華麗的窗紗上，讓人不知今夕何夕。

天涯雲遮霧掩一彎昏黃新月，月光在鬱鬱的殿宇間行走，瑩白的，像冰破處銀燦燦的一汪水，恐怕宮殿飛簷的尖角勾破了它的安好。禦苑中花香肆溢，濃光淡影，稠密地交叉著堆疊著，覆蓋在一片銀色的光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