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麵前如千絲萬線織成的精密水簾隻是沉默,流朱不敢再言語,我微微側頭,瞥見她被雨水打得精濕的一邊肩膀,身材猶自微微顫栗,心下油但是生憐意,道:“難為你了,我們先歸去吧,”
也不知是不是流朱心不在焉,她的手勢極緩,才緩緩蕩了幾下,忽聽得身後有女子厲聲的嗬叱:“甚麼人在鞦韆上!怎的見了餘娘子還不過來!”
朝晨起來倒是下雨了,起先隻是淅淅瀝瀝的如牛毛普通,厥後竟是愈下愈大,漸成覆雨之勢,嘩嘩如柱,無數水流順著殿簷的瓦鐺吃緊的飛濺下來,撞得簷頭鐵馬丁當作響。六合間的草木清爽之氣被水氣衝得滿盈開來,一股子清冽冷香。
槿汐亦勸:“不如待雨小了些小主再出門。”
晶清上來勸道:“小主這是要上那裡?這麼大的雨淋上身,更加不好了。”
我躺在床上展轉反側,難以入眠。檀香,原是靜神凝神的香。我曉得,我怎能不煩亂呢?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遠道。一日不見兮,我心悄悄。向來琴聲透露民氣,我竟是心有所思,且一日不見便內心放不下麼?這對於我來講是一件多麼可駭而傷害的事情!
我隻說“去去就來”,再不理睬她們的奉勸,流朱無法道:“我們蜜斯的脾氣一貫如此,說一不二。”隻得取了把大傘謹慎扶著我出去。
流朱神采訝異道:“蜜斯,這麼大的雨哪兒也去不成啊。”
浣碧驚奇道:“蜜斯本身聽著,但是《雨霖霖》麼?”
甄嬛啊甄嬛,枉你一貫自誇聰明,竟是連這一點也看不穿麼?如此撫心一問,反倒更難過了起來,我是看破了的,但是竟是我看破瞭如此還是難以自抑麼?我到底是如何了,變態如此,不過是一個萍水相逢可遇而不成得的男人罷了。越是如許想,越是不免焦心。終是百無聊賴,單獨走了出去。流朱見我一人,也跟著出來服侍。
春雨過後花葉長得更是富強,一夜間花蕊紛吐。那一樹杏花經了大雨冇有凋萎落儘,反而開得更豔更多,如凝了一樹的晨光霞影。隻是春光不謝,那日的人卻不見了。
午後雨勢更大,我看一看天氣,漫聲道:“流朱,取了傘與我出去。”
既然下定了情意,我連著三五日冇往鞦韆架那邊去。眉莊也連著幾日不來,說是天子前幾日淋了雨,受了些風寒,要前去侍駕。我心知天子身子不爽,清河王必然進宮探疾,更是連宮門也不出一步,恐怕再趕上。
走至鞦韆旁,四周並無一人,杏花疏影裡隻聞得雨水匝地的聲音。我低頭看了看被雨水打濕的繡鞋和裙角,微微歎了一口氣,本來他竟冇有來。本身想想也是好笑,人家堂堂王爺大雨氣候不待在王府裡賞雨吟詩,好端端的跑來宮裡何為?或許他昨日隻是一句戲語,隻要我當真了;又或許他是至心邀我共賞樂譜,隻是礙於氣候不便利進宮。胡思亂想了一陣,他還是將來。風雨中很有寒意,流朱緊挨著我小聲問:“蜜斯,不如我們先歸去吧。”
平日幽居在棠梨宮內,不過是最家常的素淨衣裙,頭上也隻零散幾點素淨珠翠,闊彆盛裝華服。臨出門內心還是緊了緊,彷彿有那麼一禮拜盼,怕是還會遇見。重又端坐在銅鏡前,挑了一支翡翠簪子插上,又抓了一把釘螺銀插針疏疏在髻上插成半月形狀。正舉動手拿了一對點珠耳環要戴,一側頭瞧見銅鏡邊沿紋的嫦娥奔月的模樣,想起前人的詩句“看碧海彼蒼,夜夜此心何所寄”,心下猛地微微一涼,手勢也緩了下來。手一鬆,那對點珠耳環落在妝台上,兀自滴溜溜轉著,模糊流轉淡淡的珠光。我內心頗覺索落,隻覺本身如許潤色甚是笨拙,向來“女為悅己者容”,我倒是最不該視他為悅己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