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羞得竄改身去，“哧”一聲輕笑出來。

烏黑輕軟的帷帳委委溫馨垂地，周遭裡靜得如同不在人間，那樣靜，靜得能聽到銅漏的聲音，很久，一滴，像是要驚破纏綿中的綺色的歡夢。

我悄悄不語，隻舉目凝睇著他，燭影搖紅，他的容色清俊勝於常日，淺淺一抹明光映在眉宇間甚是暖和，並無一分打趣的意味。

“臣妾要記下來。白紙黑字皇上就不會狡賴。”

“臣妾在家時聽聞官方嫁娶，新婚之夜必然要在洞房燃一對紅燭洞燒到天明，並且要一雙燭火同時燃燒，以示伉儷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你在做甚麼？”玄淩的聲音並不大，很有幾分慵意。

“哦？”他頗感興味。

“要筆墨來做甚麼？”

我微微一愣，脫口問道：“不是兩次麼？”

錦衾太光滑，彷彿是不實在普通，貼在肌膚上激起一層奇特的麻麻的粟粒，更加顯出我的生澀與懵懂。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時有一刹時感受堵塞。身材漸次滾燙起來，彷彿有熊熊烈火自心尖燃燒。吻越深越纏綿，背心卻透著一絲絲冷意滿盈開來，彷彿呼吸全被他吞了下去，皆不是我本身的。我悄悄側過甚，這是個明黃的六合，漫天匝地的蛟龍騰踴，彷彿要耀花了眼睛。隻餘我和他，情不自禁的從喉間逸出一聲“嚶嚀”，痛得身材躬起來，他的手一力安撫我，和順拭去我額上的盜汗，唇齒蜿蜒齧住我的耳垂，垂垂墮入漸深漸遠的迷朦裡。

儀元殿是天子的寢殿，西側殿作禦書房用，天子夙來居於東側殿，方是端莊的寢宮。並不怎的金碧光輝，尤以精雅溫馨見長。玄淩與我出來，我隻低著頭跟著他走。澄泥金磚漫地的正殿，極硬極細的質地，非常周到，一絲磚縫也不見，光平如鏡。折向東金磚地絕頂是一闌硃紅門檻，一腳跨出來，雙足落地的感受綿軟而輕飄，是柔嫩厚密的地毯，明黃刺硃紅的色彩看得人眼睛發暈。

“如何不怕？你不敢看我。”他頓一頓，“向來妃嬪第一次侍寢，都是怕的。”

我跟著玄淩一步步拾階而上，心中已經瞭然等候我的將是甚麼。我的步子有些慢，一步步實實的踩在台階上，甚是用力。

我微感羞怯，“不過官方燃的皆是龍鳳花燭，麵前這雙紅燭，也算是了。”

他隻凝神瞧著我，眼神閃過一色微藍的星芒，像流星誇耀天涯，轉眼不見。他用力攥緊我的手，那麼用力，疼得我悄悄咬緊嘴唇。聲音沉沉，似有無窮感慨：“你可曉得？你的凡俗情意，恰是朕身邊最缺憾的。”他擁緊我的身材，懇然道：“你的情意朕視若珍寶，必不負你。”

我搖一點頭：“臣妾惶恐。順人教誨過該怎生奉養君上，但是並未教誨該如何奉養夫君。”我緩緩跪下去：“臣妾衝犯，胡言亂語，還望皇上恕罪。”

半夜喧鬨的後宮，身材的痛苦還未褪儘。身邊的男人閉著眼甜睡，掙紮著起家，半幅錦被光滑如璧，倏忽滑了下去，驚得立即轉過甚去，他猶安閒夢中，紋絲未動。悄悄放心，躡手躡腳把錦被蓋在他身上，披衣起家。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上的燭火燃燒了半夜，燭淚垂垂固結如一樹光輝的珊瑚樹，連那淚跡亦彷彿是害羞而愉悅的。燭火皆是透明如炬，並未有涓滴暗淡之像。隻是這宮中喧鬨，那明光也似非常溫和暉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