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香氣兜頭兜腦的上來,並不濃,倒是無處不在,滿盈一殿。是熟諳的香,玄淩身上的氣味。抬開端來,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烏黑鮫紗帷帳以流蘇金鉤挽起,直視寢殿深處。往前過一層,便有宮人放下金鉤,一層在身後翩但是垂。越往裡走,輕密的紗帷越多,重重紗帷漫漫深深,像是堆疊的雪和霧,彷彿隔了另一個天下。
心中一暖,眼角已覺潮濕。雖是在殿中,隻著薄薄的寢衣在身,還是有一絲涼意。身材微微一顫,他立時發覺了,伸臂緊緊擁住我,有暖意在耳中:“彆怕。”
“臣妾在家時聽聞官方嫁娶,新婚之夜必然要在洞房燃一對紅燭洞燒到天明,並且要一雙燭火同時燃燒,以示伉儷舉案齊眉,白頭到老。”
錦衾太光滑,彷彿是不實在普通,貼在肌膚上激起一層奇特的麻麻的粟粒,更加顯出我的生澀與懵懂。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時有一刹時感受堵塞。身材漸次滾燙起來,彷彿有熊熊烈火自心尖燃燒。吻越深越纏綿,背心卻透著一絲絲冷意滿盈開來,彷彿呼吸全被他吞了下去,皆不是我本身的。我悄悄側過甚,這是個明黃的六合,漫天匝地的蛟龍騰踴,彷彿要耀花了眼睛。隻餘我和他,情不自禁的從喉間逸出一聲“嚶嚀”,痛得身材躬起來,他的手一力安撫我,和順拭去我額上的盜汗,唇齒蜿蜒齧住我的耳垂,垂垂墮入漸深漸遠的迷朦裡。
我轉過身來,悄悄直視著玄淩,娓娓道:“臣妾不是驚駭。臣妾視徹夜並非隻是妃嬪奉養君上。於皇上而言,臣妾隻是淺顯嬪妃,臣妾視皇上如夫君,徹夜是臣妾新婚之夜,以是臣妾嚴峻。”
泉露宮到儀元殿的路並不遠。漢白玉階下異化種著一樹又一樹白玉蘭和紫玉蘭,在殿前的宮燈下開著純潔的花朵,像鴿子潔白的翅。
“臣妾要記下來。白紙黑字皇上就不會狡賴。”
我搖一點頭:“臣妾惶恐。順人教誨過該怎生奉養君上,但是並未教誨該如何奉養夫君。”我緩緩跪下去:“臣妾衝犯,胡言亂語,還望皇上恕罪。”
他悄悄撫住我肩膀:“朕隻覺你赤子心腸,坦白敬愛。”他的聲音略略一低,“朕這平生當中,也曾徹夜燃燒過一次龍鳳花燭。”
我羞得竄改身去,“哧”一聲輕笑出來。
他支起半身,順手扯過寢衣道:“蠟燭有甚麼好瞧,你竟如許歡暢?”
玄淩朗朗而笑:“真是孩子氣。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怎會賴你。”
我微感羞怯,“不過官方燃的皆是龍鳳花燭,麵前這雙紅燭,也算是了。”
烏黑輕軟的帷帳委委溫馨垂地,周遭裡靜得如同不在人間,那樣靜,靜得能聽到銅漏的聲音,很久,一滴,像是要驚破纏綿中的綺色的歡夢。
半夜喧鬨的後宮,身材的痛苦還未褪儘。身邊的男人閉著眼甜睡,掙紮著起家,半幅錦被光滑如璧,倏忽滑了下去,驚得立即轉過甚去,他猶安閒夢中,紋絲未動。悄悄放心,躡手躡腳把錦被蓋在他身上,披衣起家。仙鶴騰雲靈芝蟠花燭台上的燭火燃燒了半夜,燭淚垂垂固結如一樹光輝的珊瑚樹,連那淚跡亦彷彿是害羞而愉悅的。燭火皆是透明如炬,並未有涓滴暗淡之像。隻是這宮中喧鬨,那明光也似非常溫和暉映。
我跟著玄淩一步步拾階而上,心中已經瞭然等候我的將是甚麼。我的步子有些慢,一步步實實的踩在台階上,甚是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