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宦海沉浮是常有的事,但剛調入都城就貶回原處,還降了官職,畢竟欠都雅。
玉嬛瞧著他的麵龐裝束,試圖猜出他的身份,正瞧著,那雙緊緊闔著的眼倏然伸開,正正對上她的目光。通俗有神的雙眼,精光內斂,埋冇鋒芒,大抵是重傷的原因,很快又透出衰弱,目光渙散。
陽光從雲隙間漏出來,照得葉下水珠晶瑩。剛纔不知躲去那裡的小白貓奶聲叫喊著走在簷頭,腳下青瓦打滑,差點跌下來,從速竄到屋前的海棠樹上,惶恐叫喊。
玉嬛冇何如,去許婆婆身邊,籌議可否將他留在府裡照看。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那一瞬,玉嬛感覺那雙眼睛裡有種龐大而冷硬的味道,似藏了千丘萬壑,深沉得如同堆滿濃雲的夜空。她目光一凝,想看得更清楚些,板床上的人卻又怠倦闔眼,暴露衰弱昏倒的神態。
底下丫環笑個不斷,逗它下來吃小魚乾。
風雨交雜,暴雨兜頭淋下來,腳下的青石甬道到處打滑,仆婦手忙腳亂地去找人,誰都冇看到那重傷將死的男人唇角動了下,轉眼即逝。
風疾雨驟,視野昏黃,模糊有個玄色的身影躺在低垂的枝葉下,暴露半個身子。
許婆婆是夫人馮氏的奶孃,在謝鴻外出為官前,曾陪馮氏住在淮南很多年。馮氏出身高門,謝家是淮南數一數二的世家,許婆婆見多識廣,行事也慎重,平常孫姑拿不定主張時也常向她就教,從無錯處。
玉嬛靠著軟枕小憩,在馬車停穩的那瞬,驀地從昏甜睡意裡驚醒,展開眼睛。
“我……看傷勢呢。”
閉著眼睛,幾步外是斷斷續續的人聲,郎中陳述傷勢,許婆婆細細扣問,比起兩人的衰老沉穩,少女的聲音格外柔嫩,像是柔暖春水、清澈溪流,和影象裡沉著冷酷、端貴慎重的女官截然分歧。
——是個受傷的男人。
那男人眸光微閃,“嗯”了聲,眼皮沉沉闔上,又昏了疇昔。
她回身的那一瞬,梁靖緊繃的脊背微微放鬆。
求安然符袋是她偷著溜出府的,不能叫孫姑曉得。
玉嬛蹲身試了試他鼻息,微小得很,快撐不住了似的,明顯傷勢極重。
——她怕是還不曉得,這座看似安靜的府邸,正有如何的傷害逼近。
一群人慢騰騰地到了後園,郎中早已到了,正看那男人的傷勢。
這時節的雨真是說下就下,不過半晌,豆大的雨點便劈劈啪啪砸下來。
奶孃孫姑心疼得不可,扶住她進屋,讓人從速去熬薑湯。
玉嬛嚇了一跳,遊移了下,還是壯著膽量疇昔。
玉嬛身邊有人壯膽,也不怕了,站在板床中間,打量那人的臉。
“嗯,看著怪不幸的,關乎性命,總不能坐視不管。”
玉嬛的住處在東跨院,這會兒丫環仆婦都躲在廊下看雨。
玉嬛雖愛偷懶奸刁,卻也曉得輕重。
彷彿是為印證,她話音未落,天涯便傳來聲悶雷,風嗖嗖的刮疇昔,異化著涼意。
玉嬛輕喘了口氣,指腹揉過眉心,下認識捏緊剛從宏恩寺求來的安然符袋。
玉嬛總算放了心,在熱水裡泡得渾身舒泰,便換上潔淨衣裳,喝碗薑湯暖暖身子。
又是阿誰夢!阿誰邇來總將她驚醒的場景——
孫姑想了想,感覺這主張不錯。
孫姑正幫她取才熏過香的衣衫,聞言皺眉沉吟,“性命天然要緊,該救的得救。不過我們剛回到魏州,府裡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