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中，顧硯齡緊緊攥著雙手，儘力按捺住心下垂垂欲起的慌亂，她信賴，蕭譯會兌現他的承諾，他會安好地返來，帶著四叔，帶著哥哥，一同得勝返來。

這一夜，北風蕭瑟，凜冽的幾近滴水成冰，窗外的雪下得越來越急，也越來越重了，彷彿將無數乾枯的樹枝都壓斷，使很多少殷紅的臘梅碾於灰塵當中，一眼看去，如同淋漓的鮮血，滿目瘡涼。

不知已經是多少個日夜，顧硯齡就那般在燭火下，手撐在軟枕上，和衣而睡，簌簌地落雪聲，凸顯的殿內分外溫馨，沉寂。

看著麵前的人怔怔然點頭，眼神渙散的模樣，謝昀的一顆心也是萬分沉重。

轟然間――

在當今皇太孫於宣府訊息全無後，年老病重的建恒帝畢竟還是走到了生命的絕頂，曾經的一代天子，臨終前，倒是口不能言，手不能筆，隻能聽著本身最寵嬖的太孫身處危急，而本身親生的兒子，倒是打著清君側的燈號，兵臨城下。

“自本日起，除了乾和宮的用度，以毓慶宮為先，各宮吃穿用度皆作縮減，統統的嬪妃宮人，皆暫遷往保衛周到的東六宮來，令下即行，誰若禁止，當即杖斃。”

軟簾被倉促翻開的那一刻，絳朱幾近是慌然失措的跑了過來，因著太急，腳下被猛地絆倒，狼狽地跪倒在她腳下，神采慘白間，幾近是顫顫巍巍，就連氣味也極其不穩。

“太孫妃――”

顧硯齡幾近是驀地上前，寂靜的身子也不由緊繃，而一種不祥的預感，也在一點一點包裹而來。

而洛王蕭衍畢竟是起兵了，身邊的謀士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征檄文，以除外戚，清君側的公理旗號，攜著五萬叛軍一起北上，光亮正大地稱顧家與謝家為擅權外戚，而她便是那企圖牝雞司晨，有呂霍之風的外戚之首。蒙惑皇後與太子妃許氏，暗自壓下天子病重的動靜，成心架空蕭家的權力，改朝換姓。

就在入迷之時，內裡垂垂響起了短促的腳步聲，當顧硯齡隨之看去，便見軟簾被倉促地翻開，謝昀的身影就那般悄悄倏然麵前，神采是從未有過的沉重，手中拿著一封密信，倒是不易發覺地在顫抖，隻從眸中，便能看出他似有千萬句話，倒是卡在喉間，久久鵠立。

隻為了篡奪他曾經搶下來的這片天下。

看著麵前的人皆沉默退去，側首間，絳朱貫穿地上前來，隨即便聽到自家女人低然出聲。

……

絕望，孤傲，還是懊悔。

女子的聲音肅但是冷，絳朱聞言當即低首回聲，隨即退了出去。

聽著崔文程稟報之聲，顧硯齡沉默立在窗後，即便是雪狐的毛領，也反對不住這凜冽的北風，交叉在貂鼠筒裡的雙手緊緊按著溫熱的手爐，回身間，顧硯齡唇角微啟，沉然出聲道：“那便按本來的打算籌辦罷。”

那一篇檄文她曾命人劈麵揚聲讀過，字詞當中講求甚深，可見這落筆之人也是一名可貴的才子，隻可惜，倒是跟了蕭衍那般隻要野心而無民氣的人。

逝者已逝，可生者，卻還是要活下去。

隨即，手中薄薄的幾頁紙悠悠落下，嘴唇翕合間，倒是一句話也未曾說出。

“宣府八百裡加急――”

“叛軍，攻城了――”

隻能在陣陣凜冽的北風中，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兩邊的商店皆門窗緊閉，已然落下了一層暗淡的灰塵，就連那綠漆的牌匾，也失了本來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