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食指落在杯底,以指腹穩穩挑住,像是成心避開阿殷的手指。待得阿殷放手時,他指腹用力一旋,酒杯劃出弧度,穩穩落入他五指之間,隨即送入唇邊,沉默飲儘。
當時候她已是十八歲,早已定下了婚事。那年春季陶靖在京中上番結束,臨行前帶她去城外玩耍,在滿坡桃花下小住了幾日。彼時嘉德公主也在那邊,瞧著阿殷馬術和工夫很好,兩人非常相投,相與過數次。因定王是伴隨嘉德公主前來,便也有過幾麵之緣。
定王將兩切磋拎疇昔,盤膝坐在矮案邊,拍開上頭泥封,興趣頗高。
炭盆之側,定王本來隻沉默看她嗅花,白膩的肌膚上染了胭脂般的薄醉,站在梅花之側,更見麗色。她彷彿長高了些許,苗條的身子微俯,那束梅花堪堪隻到她鼻端,映托如玉臉頰。
不知是如何提起崔忱的,定王講起了疇前的事,阿殷卻想起了銅瓦山上戰死的蔣虎。
深雪封路,外頭連過路的客商都不見半個,冷風的吼怒被隔斷在窗扇以外,這炭盆中間,倒是暖氣逼人,隻要沸水作響。
少女雙頰醉紅,眼眸亦是昏黃,趴在矮案上像隻醉貓。
劈麵定王手執空杯也不遞還,目光隻落在阿殷手中酒壺上,“你也滿上,隨便飲吧。”
是了,即便是那些荒唐的夢境裡,阿誰美人也比她年長很多,風韻神采都比十五歲的少女更加奪目。夢境縹緲荒唐,無據無由,貳心底生出的幻像,她又怎會得知?
他不敢多逗留,出去叮嚀跟至門口的馮遠道找人顧問,便腳步倉促的回屋。
從傍晚至深夜,溫酒壺中的香氣一遍遍飄散,酒杯滿了又空,空了又滿。
“叫店家找個妥當婦人照顧。”定王叮囑,推開外側屋門。
也不知是酒意促使,還是這動機躲藏已久,鬼使神差的,定王竟然伸手扶住了她的側臉。
阿殷感覺這話彷彿有點僭越,自顧自的笑了,“殿下大抵感覺卑職異想天開吧。”
“冇有。”定王倒是斟酒遞給她,悶頭飲儘。
這題目聽著耳熟,阿殷歪著腦袋想了想,彷彿是在鳳翔的時候,有次從百裡春出來,定王喝多了酒,也這般問過。
渾身高低彷彿都沾惹了她的氣味,這一起攙扶相貼,定王較著感覺口乾舌燥。
這炭盆不止能取暖,也可煮水。四周的紅彤彤的炭火圍著中間的圓形泥台,上頭隔著把銅壺,此時水已沸了,滋滋作響。
定王擱下酒杯走疇昔,那頭阿殷腳步有些踉蹌,被他穩穩扶住了手臂。
換在疇前,她大抵能立時厚著臉皮扯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來由,戴上頂報效朝堂的帽子。現在她卻已明白,她當然敬佩隋鐵衣的風采,當然也有昂揚向上的誌氣,卻還冇有隋鐵衣那等情懷和抱負。對上那雙眼睛,願意的話更難出口,因而低頭笑了笑,道:“卑職本擁有限,不能保衛天下人,能保衛殿下,就滿足了。”
定王目光一頓,駐留在炭火映照下的斑斕臉龐,那雙杏眼目光清澈,不躲不避。
定王雖喝了很多,神智卻還是復甦的,徹夜深雪找她喝酒,可不是為了醉後的輕浮。
定王扶她走了兩步,阿殷抱著他手臂也走得東倒西歪,冇何如,定王隻能伸臂將她攬在懷裡,籌算送她回屋。她的身材就算比之同齡女人苗條些,比起他還是低了很多,靠過來的時候,正幸虧他胸前。發間冇有珠釵金翠裝潢,定王垂目時隻能看到她頂心的烏髮玉冠,那柔潤的玉質如同她的肌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