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一打不好主張，低頭瞧見旁側牆根下生出的長瓣兒小黃花，便伸手摺了一朵，在那揪花瓣兒――

不去……

蘇一接了濕巾子,疊了兩三層兒往臉上擦,“這個時候上門說親，是奔人呢還是奔銀子呢？往前不見他們樂意,一個比一個嫌我凶悍,又說是冇娘教養的，合該是個一輩子嫁不出去的主兒。這會兒如何，倒上趕著要了。”

蘇太公站在她中間兒候著她擦臉,難為服侍她這麼一回，嘴上說：“這會兒另有銀子讓人奔，今後連銀子也冇有了,可如何辦？便是藉著這陣風,嫁了出去纔好。你本年也十八了，再嫁不出去，來歲十九了。拖到二十,就當真嫁不掉了。我們鐮刀灣冇有老女人，你若剩下了,就你獨一個。你便不幸你爺爺，也出去相上幾次。挑著看,選個閤眼緣的。轉頭叫他上門提親,就把婚事定下，我便是閉眼也安了。”

蘇一還是衝他翻白眼兒，內心想著，要不就依他說的，上府上見這一麵去。這般一向思惟到晚間歇了鋪子，也冇下了決計。然去與不去，不過就在一念決定之間。

因也冇再細揪這些個，隻通了些烹茶煮茶吃茶的門道。是以平常纔會去電影坊小憩，口頭上與人打客氣，也愛拿“電影坊吃茶”說事兒。但她這隻是大要兒工夫，叫她說出個子醜寅卯來，那就不成。之於白茶、黑茶、綠茶、紅茶、毛尖兒之類，她也說不出門門道道兒來。

內心冇下了秤砣，腿上倒是不聽使喚，直抄了小道兒往王府那處去了。偏在還離百八十米時，又走不動了。蘇一遠遠地躲在王府正前的一冷巷裡貓著，在那猶躊躇豫。直躊躇到暮色沉下，四周蒙上黑來。府裡的小廝出來點起府前挑著的兩盞西瓜燈，醞紅了一截道兒。有些馬車行人三兩地疇昔，這會兒便顯得甚為冷僻。

蘇一不懂這些個，陶徒弟還要拿了《茶經》與她看。她便笑了，說：“師父您這是汲引我，我才識很多少字兒，眼麵前兒的那些不成題目，吃的喝的用的，咱鋪子的金飾我都寫得出來，看看話本子也成，叫我看這些個，就是難為了。”

想得出神，叫陶小祝返來一聲“又發甚麼怔？！”驚得一個激靈，坐直了身子。

不去！

她把濕巾子蓋在臉上，深井下生出來的水本就涼，在這春日的淩晨就更激人醒腦筋。偏她還犯起渾來了，忽又想起昨兒個在山上抱了人家王爺，臉上驀地燙了燙。內心生出些春意微濃的醉意，這就要不得了，忙地胡亂擦了擦臉，來應蘇太公的話，“您叫那媒婆約個時候地點吧，到時我去就是了。”

內心想著，罷了，相就相吧，說不準就相著個對眼的呢？

不去？

她晃了一下腦袋兒，瞧向陶小祝，“師哥你返來了，我纔剛煮了茶，坐下吃兩盅。”說著拎了茶吊子給他燙杯，斟滿了端去他麵前兒。

去！

陶小祝回身打了下短擺袍麵兒，在交椅上坐下，接下她的茶杯往嘴邊兒送，“你今兒是如何了？三魂丟了倆，有甚麼事想不明白的，跟你師哥說說。”

隻是這會兒再提起王爺來，與之前的表情又大不一樣。頭先替他漫衍好名聲，那是帶著非常大的畏敬心機，滿內心感覺王爺是個賢人。這會兒呢，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機在裡頭。不能往細了想，往細了想就該摳本身腦門心兒。因常要拍自個兒腦門子醒神，一下兩下的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