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明天,阿誰曾與他打馬擦肩而過的少年,又返來了。
傅深諦視著他,遲緩而慎重隧道:“但願我身後,亦可留影於麒麟殿,到時候,由你親手捧上黃金台。”
嚴宵寒視線低垂,和順地看著他,彷彿隻要傅深一句話,他立即就能站起來去給他摘星星、摘玉輪。
高台高山而起,殿宇巍峨,夕照斜落在琉璃瓦上,出現層層光輝瑰麗的金光,遠遠瞭望,似以黃金築就,故名“黃金台”。
“人總有一死,無需諱言,”傅深看起來彷彿對他的答案一點都不嚴峻,眼神卻當真鋒利:“至高至明日月,嫡親至疏伉儷。你若許我,天然就是我獨一的嫡親了。”
傅深趕來的時候剛好,紅日西沉,傍晚已至,恰是拜堂施禮的吉時。傅深上馬,嚴宵寒將他背起來,踏著夕照餘暉,一步一步走上寂靜光輝的黃金台。
“黃金台”古已有之。昔燕昭王尊郭隗,築宮而師事之,置令媛於台上,以延天下士,遂以得名。大周建國之始,太/祖欲效昭王事,於京郊起高台,築宮室,台名“黃金”,殿名“麒麟”。正殿懸十八建國功臣像,以昭其勳。
後代天子皆循此法,曆代文臣武將,無不以畫像入黃金台麒麟殿為榮。至先帝時,每逢雄師出征,皆在台上誓師,久而久之,亦成常例。
嚴宵寒沉默地跟著他倒身下拜,兩人再次轉向,麵劈麵地跪坐。傅深伸手倒了兩杯酒,將此中一杯遞給嚴宵寒,道:“嚴兄,多謝你明天情願在這裡等我。”
可這一刻,落空明智的反應終究替他承認,豁達蕭灑都是假的,他實在心有不甘、實在……很遺憾。
他舉起酒碗,與嚴宵寒手中的碗“叮”地一碰。
“人呢?如何還冇到?!”
隨行的迎親步隊幾次看日頭,心中充滿了跟那位不利的禮部大臣一樣的擔憂,戰戰兢兢地問:“大人,頓時就是吉時了,這如何……還冇見到人影?”
就在嚴宵寒在自我打單和自我安撫中不竭沉浮掙紮,即將淹死時,遠方俄然呈現一個小斑點,一人一騎奔馳而來,由遠及近。來者是個膚色黎黑的少年,到世人麵前也不上馬,在數丈外便撥轉馬頭,同時朗聲高喊道:“嚴大人,請隨我來,將軍頓時就到!”
“傅某十八歲參軍,統帥北燕鐵騎五年不足,不敢妄言建功立業,自問無愧於六合民氣。可惜運氣無常,今後恐怕再難領兵。兵馬生涯,止步於此。”
為首者身形矗立,姿勢健旺,挾風雷之勢策馬疾走,一襲大紅袍服獵獵飛揚,映著漫天落日,彷彿周身浴火,踏血而來。
再轉向畫像,傅深舉酒酹地,對著虛空禱祝道:“不肖子傅深,蒙聖上賜婚,本日與飛龍衛欽察使嚴宵寒結為連理,祖父,父親,二叔,若泉下有知,能夠安眠了。”
――這纔是傅深。
紅衣烈馬,殺氣騰騰。不像是來結婚,倒像是來搶親的。
都城外,官道長亭。
這是他無聲的請願,也是他深深的遺恨。
冥冥當中,彷彿有某種不著名的聯絡就此連接,在心底裡好像鎖釦分毫不差地扣合,收回“哢噠”一聲清響。
嚴府下人頭昏腦脹地說:“大人,這、小的也不曉得,都是老爺親身叮嚀的,統統還是籌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