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如何還冇到?!”
幾個月來,他未曾開解過傅深,不敢去碰他的傷疤,也常常自我欣喜:傅深隻是不能再上疆場、再像凡人一樣自如行走……他隻是支出了一雙腿,總比把命丟在青沙隘要強。
這個幾近劃一於“白頭偕老”的慾望,嚴宵寒如何能回絕得了他。
他一眼瞥見嚴宵寒眼底的紅痕,嚇了一跳,不自發地放低聲音,調子跟著也軟了:“嚴兄……這是如何了?等急了?怕我不來?”
正堂之上,俄然傳來直衝雲霄的一聲吼怒。
嚴宵寒沉默地跟著他倒身下拜,兩人再次轉向,麵劈麵地跪坐。傅深伸手倒了兩杯酒,將此中一杯遞給嚴宵寒,道:“嚴兄,多謝你明天情願在這裡等我。”
他舉起酒碗,與嚴宵寒手中的碗“叮”地一碰。
――那是傅深。
麒麟殿高大宏闊,因為年深日久,顯出一種古舊的暗沉來。這裡少有人踏足,非常喧鬨,隻要滿牆高懸的等身畫像嚴肅端肅地諦視著他們,彷彿諸天神佛沉默地諦視著誤闖神殿的兩個凡人。
禮部官員崩抓著來這裡幫手的嚴府下人,崩潰地吼道:“……靖寧侯還冇返來?你家大人如何不早說!路途悠遠……這他媽底子就是跑路了吧!”
好一招釜底抽薪,真不愧是搞兵法的。
二人齊齊下拜。
晚照如明焰,照徹四野,終究比及遠方馬蹄聲起,煙塵翻湧,浩浩大蕩的步隊從路的絕頂閃現。
嚴宵寒麵無神采地看著他,把傅深盯毛了,才偏過甚去,忍俊不由地笑起來:“讓風吹的。”
那句“十裡紅妝,必不負君”言猶在耳;從燕州城寄回的信上,除了奉告他婚期當日到城外等待,另有“紙短情長,言儘於此,勿負勿忘”的殷殷叮嚀。嚴宵寒不肯意義疑傅深,也不肯意義疑他說的這些話,都是為粉飾圈套而鋪下的幌子。
傅深輕聲道:“放我下來。”
傅深還那麼年青,將來卻隻能與輪椅為伴,今後做一個腿腳不便的淺顯人。當年縱馬入城,引來無數少女拋花擲果的風騷少年,昔日率軍出征,絕塵而去的年青將軍,再也不會有了。
“黃金台”古已有之。昔燕昭王尊郭隗,築宮而師事之,置令媛於台上,以延天下士,遂以得名。大周建國之始,太/祖欲效昭王事,於京郊起高台,築宮室,台名“黃金”,殿名“麒麟”。正殿懸十八建國功臣像,以昭其勳。
他從傅深手中拿走酒杯,放到一邊,雙手與傅厚交握。
都城外,官道長亭。
六年前,傅深第一次披掛出征,元泰帝親率百官到黃金台相送;半年後,他克服返來時,在黃金台上封侯“靖寧”。
就在嚴宵寒在自我打單和自我安撫中不竭沉浮掙紮,即將淹死時,遠方俄然呈現一個小斑點,一人一騎奔馳而來,由遠及近。來者是個膚色黎黑的少年,到世人麵前也不上馬,在數丈外便撥轉馬頭,同時朗聲高喊道:“嚴大人,請隨我來,將軍頓時就到!”
再轉向畫像,傅深舉酒酹地,對著虛空禱祝道:“不肖子傅深,蒙聖上賜婚,本日與飛龍衛欽察使嚴宵寒結為連理,祖父,父親,二叔,若泉下有知,能夠安眠了。”
隨行的迎親步隊幾次看日頭,心中充滿了跟那位不利的禮部大臣一樣的擔憂,戰戰兢兢地問:“大人,頓時就是吉時了,這如何……還冇見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