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初裝死的時候，他那樣哭；可她真死了，卻哭不出來了。她死了，那些不好，那些算計，那些不能為外人言的心跡都變得渺遠了，此時閃現於他麵前的，倒是她待他的好，她家裡有那些仆人，卻為他親身削梨、為他剝蝦。這些事他的生母卻從未對他做過，向來冇有。

很久，他問道，“兩個月前她就已經病了麼？”兩個月前她給他來了一封信，說想見他一麵，那封信至今還放在抽屜裡。

可到底冇能好聚好散。

直到傅與喬見到安戈特的骨灰時，他還仍然以為這是她的惡作劇。據她的狀師說, 她把骨灰分紅了四份, 為著他的愛好考慮，送給他的這盒特地用金絲楠裝的。

“不消……”

傅家父子同平天生日，都在農曆十月月朔。杜加林如果不曉得一加一即是幾，或許她就會健忘他的生日。她前陣子在玉石店碰到一塊可貴的雞血石，代價超出了她的估計，不過躊躇再三後還是買了下來，想著這雞血石刻印最為適合，又想起來瞿先生善於冶印，便去上海大學找他刻了兩方印章，一個字兩塊，共十六塊錢。

八年前那件過後，他就冇想過再見她。他為了躲她，從上海去了北京；她厥後去北京，他去了歐洲。他一向想擺脫她，卻一向餬口在她的暗影之下。現在他試圖通過普通的婚姻餬口來隔斷她的影響力，可現在有人奉告他，她不在了。

冬衣節的前一天早晨，她把印章從牛角盒子裡拿出來在燈下看，手指在他的名字上摩挲，印是好的，字也是好的。可好不好，都必定不是她的，她想著緣分就到此為止了。

即便握著阿誰金絲楠的骨灰盒時，他也不以為她真死了。

他和她的乾係還冇分裂的時候, 她老是時不時找來一些冒充的血漿來假裝本身將近死了, 她預演過無數次死法，槍殺, 中毒身亡……他第一次見地她高深的演技，還是在十年前，當時的傅少爺遠冇明天奪目，他完整被她騙了，乃至還伏在案前哭了起來。安戈特被他的哭聲嚇壞了，忙從床上爬起來吻他的額頭, 奉告他不要擔憂。再以後他便長了經驗，不管她如何假裝他都不再信了。那年她還不到四十歲, 比他還要高一些。

他是把她扯到地毯上的。

信的開端用歪歪扭扭的字體寫道：我想你必定會諒解我的，你如何會忍心不諒解我呢？我的孩子。

“安戈特夫人的遺言已經公證了，她的遺產分紅了四份，在北京存放的統統古玩、藏書、和繪畫都歸您統統，另有那棟宅子的地契。這是票據，請您看一下。”

“這個我不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