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穀連駢心中一怔,隻感覺楊瓊話中有話,彆有深意,不覺心機一轉,道:“殿下何出此言?”楊瓊倒是隻是轉過臉來悄悄地看著他不說話,西穀連駢不免心中發怵,低聲道,“殿下如何曉得了?”
楊瓊低下頭,對上西穀連駢的目光,卻感覺他的眼睛中彷彿有熊熊之火,幾近將他的內心都炙烤了。他伸脫手將西穀連駢扶了起來,低聲道:“連駢君的一番情意我豈不知?”他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傳聞,羅軍的信使還帶來一截斷指?”
楊瓊卻不出聲,隻是徐行走到城牆邊,扶著道石欄,沉吟道:“如果攻不下城南,一旦羅必武與莫驚雷會師,我們便有能夠墮入絕境。”
他正墮入深思,身後卻傳來遲緩的腳步聲,西穀連駢轉過甚,瞥見楊瓊披著一件玄色的大氅站在身後,在月光之下,更襯得那人麵色白淨,眉眼精美。西穀連駢上前施禮道:“城樓上風大,殿下如何上來了?”說著,上前攏了攏楊瓊的衣衿,“您的身材才方纔病癒,莫要受了風寒。”
楊瓊淡淡道:“你斬了羅必武的信使,便是絕了他的動機,何晏之必死無疑。”
西穀連駢對著楊瓊的背影道:“殿下如果一意孤行,必定使軍心擺盪。殿下莫非為了戔戔一個伶人,忍心將雄圖大業都付諸東流嗎?”他咬牙道,“殿下本日舍了何晏之,比及大業得成之日,亦可追封他的爵位,旌表他的功勞,又有甚麼不當?”
西穀連駢悄悄地看著麵前的人,心中的哀思無以複加,卻感覺本身仍然冇法違逆楊瓊的任何號令,唯有低聲道:“如果軍中叛變,殿下將如何是好?”
楊瓊負手望著遠處的點點星光,輕聲道:“那信使已經被你殺了?”
楊瓊停下了腳步,卻不轉頭,隻是輕聲說了句:“連駢君,我實在是有愧於你。”
西穀連駢點了點頭:“是。”
天氣漸晚,濃厚的夜色中透著殛斃的可駭,陳州城內還是是一片烽煙。西穀連駢披著厚厚的甲冑,站在城樓之上凝神遠眺。
楊瓊退後了兩步,身姿微微有些踉蹌,他連說了兩個“好”,眸光卻有些狼藉。西穀連駢喚了一聲“殿下”,楊瓊卻喃喃道:“羅必武的軍隊素喜虐殺,斷足斷手乃是平常之事,晏之隻怕是凶多吉少。”說著,他也不睬會西穀連駢,回身往城下走去。
楊瓊終究轉過身,淡淡道:“我隻是但願他活著,僅此罷了。”夜晚的風略有些寒意,獵獵風響,吹開了他的大氅,月光覆蓋著他的身影,彷彿鍍上了一層清輝,他持續說道,“傳我的令,退兵三裡。”
楊瓊微微一笑:“連駢君對我的一片忠心,我天然是明白的。但是……”他神采中很有些欣然,“隻怕我要孤負了你的深恩啊。”
楊瓊道:“如有質疑者,不成姑息。”他現在的神情是冰冷的,“軍令如山,違背者,軍法措置。”
西穀連駢直直跪著,道:“何晏之若不死,殿下不免心中顧慮,到時方寸一亂,必會讓人有機可趁。若捐軀一個何晏之,能給殿下打掃停滯,有何不成?”他膝行向前半步,用力拽住楊瓊的衣襬,“殿下若為一個何晏之而退步,如何對得起浴血而戰的將士們?如許不免叫眾士官寒心,必將不能服眾啊!”
西穀連駢隻感覺胸膽俱裂,迎著順風喊道:“殿下!我們再攻三日,必能攻陷城南!殿下你現在退兵必定功虧一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