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芝，你畢竟也棄我而去了麼？

楊真真施施然站起家，振了振衣衿，地向宮外走去。擺佈的呈禮寺人朗聲喊道：“皇上――起駕――”十幾名宮人回聲魚貫而動，整整齊齊地跟在天子的身後，每邁一步都謹慎翼翼。走出永和殿，楊真真卻停了下來，淡淡道：“爾等不必跟上來了。”

殿中的更漏不竭收回沙沙的輕響，每隔數步便侍立著一個宮人，全都屏息而立，無聲無息。本朝固然是女主天下，但宮中寺人未廢，外殿多侍衛，內殿多宦官，彆的的女官各有層次，分九品二十七級，品級甚為龐大，按著祖宗常例，皆由中宮執掌，天子並不過問。

楊真真回過身，斜睨著眼睛看著她：“玉瑤，你真是年事愈長愈不懂端方了。你是不是還想過問一下朕的行跡啊？”

紫袍女官垂首道：“陛下日理萬機，天然不會掛記人間俗務。”

楊真真搖點頭，竟嗬嗬地笑了起來：“玉瑤啊，朕果然是老了呢。”

戊戌日

玉瑤正色道：“太宗天子當年剿除南陳，同一中原，功在千秋。而陛下光複幽雲十六州，滅渤海，驅韃虜，使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兼之南靖四族八派，使江南軍人不敢彎弓而抱怨。若論功勞，太宗天子乃一代天驕，而陛下繼往開來，自當流芳百世。”

楊真真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閉目靠在了鎏金的禦座之上。

楊真真獨安閒夜色中倉促穿行。

玉瑤的肩膀微微顫抖，神采也有些發白，以額叩地，再不敢多說一個字。楊真真瞭然一笑：“朕天然曉得明天是甚麼日子。玉瑤，為中宮說話，也要分個場合。過夜何人宮中，朕自有分寸，不勞大院君操心！”說罷，斂眉拂袖而去。

皇城分三層，經大清曆代帝皇不竭補葺，現在共有外殿一百八十七間，偏殿九十二間，內殿三十六間，禁城以內迴廊交叉，殿堂巍峨，到處透著森嚴的氣味。

楊真真看著她：“玉瑤感覺，朕與太宗天子比擬，如何？”

她死了？

一個身材非常肥胖的中年寺人小步走上前來，跪地叩首：“主子在。”

殉難……是死了麼？

誰也不敢違背天子的旨意，唯有麵麵相覷，冷靜地退了下去。楊真真緊抿著雙唇，地上的水漬濺汙了她的裙裾，麵前的這條路沉寂無聲，走起來，竟是如此的冗長。她的鬢髮上沾了雨水，水珠順著她的臉頰緩緩淌了下來，衣衿也有些濕了，袍服上繡著的九條金龍張牙舞爪，緊緊纏縛著她，彰顯著她至高無上的權力。是的，她是天子，她是大清的帝王，履至尊而禦*，振長策而鞭撻天下，但是，此時現在，她卻深感孤家寡人的孤寂。

司政使謝婉芝

近旁奉侍的一個紫袍女官俯下身，輕聲道：“陛下是要安息了嗎？可要傳敬事房的管事過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