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串細碎的腳步聲逼近,間或聽到幾聲女子的鈴兒般的輕笑,半晌,一個塗靈簪思唸了好久的聲音終究響起:“煙兒,心月,你們瞧本年的梅花開得如何?”
陛下?!
“你這輕賤主子!還傻站在那做甚麼?”
影象中少年的身軀跟麵前的男人重合,她不動聲色的望著李扶搖的背影,心中既酸楚又欣喜:
塗靈簪清楚地瞥見,樓心月纖白的五指緊緊地攥著那枝梅花,眼中似有甚麼一閃而過。隨即,她又像冇事人普通嫣然一笑,快步追上李扶搖的身影。
“那我呢?”樓心月慘白著唇顫抖道。
塗靈簪舒了口氣,這具身軀不似宿世那般天生神力、力能扛鼎,幸虧之前的武功招式倒還冇忘。
那一瞬,塗靈簪多想抬開端細心形貌這張橫亙存亡、超越三年的臉,可浴火重生的她已落空了能直視他的權力。
是了,伶仃無援的李扶搖一點點被磨平了棱角,才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秦煙和樓心月,一個是秦相府獨女,一個是定遠侯令媛,傳聞她們中有一人即將成為大殷的皇後。
天下美人何其多,為何依偎在他懷裡的,恰好是害她冤死塞外的奸臣之女?
靠在水缸旁,她抬頭望著雪霽的夜空,心中的迷霧垂垂腐敗。
想到練武,身為武癡的塗靈簪興趣來焉,見四周無人重視她,便以掃帚做長刀順手挽了個花,掃帚點地,行動騰挪,唰唰唰幾下腳下積雪便被清理得乾清乾淨。接著她身姿翻轉,回身將掃帚一劈,彷彿雷霆之勢,碎雪四濺!
正躊躇要不要昂首打聲號召,成果李扶搖隻是錯身而過,連半個眼神也未曾恩賜給她。
寒梅飄香,梅枝上掛著一串串嫣紅的祈福袋,襯著白雪顯得格外濃豔。塗靈簪穿戴薄薄的宮裙掃著厚雪,大抵是她剋日對峙習武有了結果,如此酷寒的氣候竟也不感覺難受,手腳都是暖洋洋的。
不過塗靈簪的視野卻並未落在兩位沉魚落雁的貴女身上,她乃至忘了樓心月的父親是將她逼死在絕壁上的仇敵。
猖獗的體力活讓她得空再思慮其他,她抹了把臉上的熱汗,將一瓢冷水潑在臉上,頓時被凍得復甦萬分。
塗靈簪一愣:是李扶搖要來了?
李扶搖漫不經心道:“秦相是提過此事。”
正煩惱間,卻忽見一固執拂塵的寺人踏著小碎步倉促而來,尖著嗓子號召道:“陛下要來賞梅了,速速籌辦接駕!”
李扶搖沉默。
因離得較近,塗靈簪又聽力極佳,故而能聽得一清二楚。
無關昏君與否,無關國事家仇,她隻想問一句:扶搖,這三年來,你過得好嗎?
將院中三個一人多高的大水缸蓄滿水,已是月上中天,塗靈簪放下扁擔和水桶,累得癱軟在地上。
一個高高在上,一個寒微如塵,怪力亂神,委曲未雪,他們該如何相見?
是的,驚駭。
“你曉得,朕老是身不由己。”頓了頓,李扶搖順手摺下一枝紅梅遞給樓心月,眉宇間似有一段散不去的憂愁。
不知過了多久,塗靈簪才渾渾噩噩地回到了掖庭宮。
扶搖長高了。
“哎喲,快叩首!”那執拂塵的寺人倉猝提示塗靈簪。
塗靈簪心下一緊,忙低頭掃雪,暗道糟糕,也不知剛纔那招式被他看去了多少,是否會對她起疑。
話音剛落,另一個清脆略帶倨傲的女聲接話道:“秦姐姐真會說話,心月眼拙,倒瞧不出甚麼好與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