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散時,因賈母深喜那作小旦的與一個作小醜的,因命人帶出去。細看時益覺不幸。鳳姐兒笑道:“這孩子扮上活像一小我,你們再看不出來。”寶釵寶玉都曉得,隻不說。惟史湘雲介麵道:“倒像林姐姐的模樣兒。”世人凝神細看,都笑說公然不錯。
過一時寶釵來了,穿得好光鮮衣裳,綢子緞子儘裁剪得邃密,鬢上又是一套新打的金飾,黃的是金子,白的是銀子,紅的是瑪瑙,藍的是寶石,又是新奇模樣,光下亮閃閃的,襯得寶釵彷彿神仙中人。世人讚歎不已。賈母眯著眼睛瞧了一瞧,笑道:“寶丫頭本日好模樣,小女人家家的,就該如許打扮打扮。”又向薛阿姨道:“我說她常日裡太素了,還是如許好。”寶釵隻是抿嘴笑。薛阿姨回道:“老太太不曉得,寶丫頭古怪著呢,向來不愛這些服飾的,這一次還是她哥哥說是她的好日子,又弄了這些衣裳金飾來,她才肯穿戴了。”賈母笑道:“你家阿誰老邁,是不是才納了個妾的阿誰?公然是大了。”薛阿姨笑著感喟道:“可不就是呢。隻是要香菱。我本來想著,這如果個狐媚子霸道的,我拚著這張老臉不要,如何也不能叫她得了意。誰知那孩子倒是個最和婉的,倒叫我內心生憐。如許好的孩子,配我阿誰混世魔王倒可惜了。是以我明堂正道的擺了酒纔給他,不枉了這孩子那樣好。”賈母點頭道:“你家老邁亦不差。”
本來這寶釵本與寶玉頑笑,因聞聲人說史湘雲來了,寶玉要去找她,寶釵同去。林黛玉早去了,見他兩個一齊來了,有些醋起來,便酸了兩句。那寶玉邇來胸臆略開,使些話回她。林黛玉更氣上來,便負氣回房去了。寶玉自是跟去哄她,話趕話,更加不成開交起來。寶釵走來推他去頑,黛玉便獨坐窗前揮淚。可寶玉雖去了,內心還是惦記取她,冇兩盞茶工夫還是來了,剖明心誌,方賺得黛玉迴轉來。
寶玉正調劑二人,寶釵趕上來,扶著湘雲的肩道:“我勸你們兩個看在寶兄弟份上,都丟開手罷。”黛玉待要不依,又瞥見背麵賈環惜春連袂而來。惜春尤可,賈環麵前還是要有些姐姐嚴肅的,便摔手道:“算你運氣好,今兒先饒你一回,記在賬上。”請幾人出來坐。
一時林黛玉來了,在外間問霽月:“如何樣了,可好些了冇有?”霽月低聲道:“好些了,睡著呢。”黛玉聞聲說睡覺呢,便要歸去。賈環睡得不耐煩,恍恍忽惚的聞聲黛玉的聲音,半夢半醒的開口道:“是林姐姐麼?請姐姐出去坐。”黛玉覺得他醒了,轉過內間來,才瞥見他還是躺著閉目睡著,額上搭了條毛巾,烏黑的羽睫覆下來,在眼下打下一層深深的暗影。她不知為何感覺內心一悸,漸漸的走疇昔,坐在他床邊,伸脫手去撫他的額頭。
至二十一日這天,就在賈母內院中搭了家常小巧戲台,定了一班新出小戲,昆弋兩腔皆有。又在賈母上房排了幾席家常酒宴,並無一個外客。裡外天然是鳳姐兒籌劃。
兩人隻得出來,一起往賈母處而去。惜春還勸他:“何必鬨這個彆扭,你在這裡彆扭著,她又不曉得,隻當你遠了她了。她又是個敏感的脾氣,旁人偶然的言語,她尚要放在內心倒置幾個來回,何況你故意?一來二去的,活結也成了活結,更加難明瞭。再則,你要不想理睬她了,就隻當我冇說。”賈環一聽,豁然開暢,笑道:“還是你看得明白。”說話間,隻見寶釵劈麵遙遙的過來,風韻秀美,凡人不及。二人忙問好。寶釵也問他們好。因問他們那裡去,惜春便說了。寶釵笑道:“巧了,遇著我,叫你們少跑一趟,雲兒在老太太這裡坐了一會兒,現在過去林mm那邊去了。寶兄弟也在那邊。”二人遂與寶釵一道往黛玉的屋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