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賈菖本已睡了半日,又被灌了一碗味道古怪的醒酒湯兒――廚子手重,料放得尤足――歸去就醒了過來。見四安醉醺醺的歪在地上,恨恨的踢了兩腳。正換著衣裳呢,就聞聲捧硯隔著門叫他。他曉得這是賈環身邊的對勁人,不敢怠慢,忙出來開門。
門一開,捧硯見他上衣套在胳膊上,胸前還敞著懷兒,心知他來得倉猝,忙彆過臉去,嘴裡道:“四爺還是把衣裳穿上吧。這時節也冷起來了,細心著經了風。”
叫捧硯說,他們三爺雖不像寶玉那樣性子和藹,也是個頂好的主子。他麵上冷了些,辦事還是寬嚴有度,一貫頂頂叫人佩服的。
賈環並不在乎,隻是埋頭貫學,反得了曾先
賈菖接了,不日即登船而去。賈環去渡頭送彆一節自不必表。
捧硯急了,跳腳道:“我就曉得你是不能信的。我冇胡說,他在家時真不是如許。我要胡說時,儘管叫我爛了嘴去。”
他常常私內心揣摩著,趙姨娘就是隻喔喔叫的草雞,除了嘴上清脆,甚麼本領也冇有,一輩子最對勁的事不是勾上了二老爺,倒是養了這一對兒樣樣出眾的後代。
普通的也是小爺身邊對勁的小廝,茗煙卻常常在他麵前誇耀。兩人互彆苗頭好久,每次都是茗煙得勝。捧硯對他積怨已久,此時聽了賈菖這一席話,真是心胸大暢。如果擱在常日,他非好好的數落一番,得個嘴上痛快不成。隻是本日有事,固然內心轉了很多動機,嘴上還是乖覺的笑道:“也都是我們主子教得好。四爺,不是我本身誇說,我們爺年紀雖小,見地倒是好的。他一貫教我們,少嚼舌根,多做事,不管是哪一房的主子,儘管尊敬著,彆做看人下菜碟的事。不但是我們,連房裡的姐姐們,他也是一樣說呢。”
賈菖跟著他連日馳驅,待諸事安寧,算算日子,趕回都中,恰好趕上年節。兩府的年節自來熱烈,諸般事件又皆離不得人打理。賈璉佳耦也是奪目無能的人物,每到這時節也是整天繁忙不得安枕。再者,莊子上也是這時節來人,好野物好果米,入庫之前,總要散與族人一些。他的日子過得尚可,卻也捨不得每年年節事長進的這一筆,是以便說與賈環,要回京裡。
捧硯忙道:“四爺說的那裡的話,小的再如何著,也是仗主子的勢。主子好了,纔有我們,主子不好了,我們怕不是比土還賤!四爺但是端莊的公侯以後,我們如何比如。”
捧硯一聽,頓時活像被針紮了一樣,一蹦三尺高,叫道:“斷無此事!”見賈菖似是不信,也顧不得了,忙低聲道:“是我們三爺。自打出了京都坐上船,他就有些不對。”
而後賈環日日去曾先生家上課,也隨先生識得了幾小我。金陵城雖大,讀書人的圈子自來是大不了的。他年紀小,脫手卻闊,世人密查他的秘聞,探聽得是都中榮國府的庶公子,反應自是分歧。有那一等自命狷介的,自誇為一身風骨不阿權貴,不屑與他來往;有那一等家道貧苦的,內心害怕之餘臉上露怯,不敢與他搭話:又有一等家道尚可的,鄙夷他庶子出身,雖冇有惡語相向,行動間也涇渭清楚。
先前的大女人在日他是冇見著,單就論他們家現在養在老太太跟前的這三個女人,論模樣論行事,他們三女人都是一等一的――就是和林女人比,也不弱了。他們三爺呢?小時真是老爺不疼太太不愛,隻要婆子丫頭們圍著。想那趙姨娘素無見地,嘴裡哪能淘澄出一句好話兒?偏三爺本身就曉得長進,現在不過這個年紀,已經來考秀才了。倘或此次能過,今後舉人進士的一起考下來,憑他們三爺的風致人才,何愁走不出一條青雲通衢呢!到時真是寶玉也比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