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問道答：“以命護國之人，不該淪落如此, 又或為父惜才, 不忍看那孩子失誌。”

碧色山川，落簾小馬車，肌膚潮濕緊擁淺眠……容落雲憶起昨日風景，心頭烘熱，卻欲冷眼飛針：“我獨居在此還是無人，冇有辨彆。”

至於到西乾嶺以後如何，就看霍臨風的造化了。

成帝的目標便達到了，保太子繼位無虞。

噗滋一聲，一驍衛掉刀，墜了地，血冒出來將綠草染紅，又被晴日照成了金。那道湖藍身影停下，後背沖人，半扭臉，嘴角上勾好不歡愉。這纔看清，負手拿著的是一雙冷鐵彎刀。

霍臨風瞧得逼真，卻不動，等著對方報上名號。

穿衣套襪，封腰蹬靴，霍臨風叫禦侍服侍個通透，戴上冠，攤手，杜錚將決明劍遞上。他大步出了樓閣，院中滿當，親衛軍、驍衛、恭奉上路的官兒，把他霍家鐵騎擠得都站不下腳了。

定是他佛龕前渾言，遭罰了。

霍臨風脫下那白綾鞋，褪去布襪，將兩層柔嫩褲腿捲起。掌中赤足瘦窄，惟足趾圓潤，小腿纖韌苗條，而踝骨與膝蓋則粉得較著。

霍臨風鮮明矗立屋前，頭頂皎月當空，腳下乳白碎石蒙光。他稍一欠身暴露木桶，主動申明：“宮主，我來送這幾條紅鯉。”

親衛軍互換兩次班，五更時，一隊精騎聚合於驛站外，共二十人，是朝廷派給霍臨風的隨軍。燭息，雞鳴驚了鷓鴣，一水兒的禦侍備水端衣，排成一列恭候在房門外頭。

二十名驍衛軍頓時抽刀，與對方拚殺。那道湖藍碧影似有笑聲，清而脆，腰身搖擺，雙臂揮動，行動快得竟看不清手中兵器。

一隊鐵騎齊齊應了，那吼聲震天開地，好大的聲望。

驛館中，親衛軍調班值守，站立如鐵壁。館內配房倒燈火和順，父子倆還冇睡，老的床邊撫劍，小的倚著窗，招逗落於窗台的一隻鷓鴣。

霍臨風答：“那也無妨，隻是擔憂宮主夜宿在外，若腿腳打筋無人揉捏。”

一碗麪冷得不香了，沈問道叫沈舟扶著，從側門入了內堂。他本偶然賣霍釗情麵，放棄唐禎之故，單是違背聖意便充足冒險。可，風骨未銷，夾著尾巴十數載，本來還剩著點君子胸懷。

霍臨風問：“白癡，你甘心隨我下江南麼？”若不肯，明日出發他便不帶杜錚了，好歹服侍他多年，不如回塞北安安穩穩的好。

那湖藍碧影答：“我呀……”尾音長長，彷彿沖弱撒嬌，輕回身，擺動二十啷噹芳華氣。白麪皮，眉挑眼飛，清秀中透一股子滑頭惡劣，好似率性輕浮的小公子。

定北侯的步隊遠了，霍臨風瞧著，惶惑的，覺得隔了千山萬水。

“哎……”杜錚含糊一聲，冇醒透。

容落雲故作矜持，諱飾這身皮郛下微微嚴峻的心，接著袍角被大手捏住，輕翻開，將他的腳腕托起。

當場歇息，杜錚去湖邊補水，霍臨風尋了棵老樹，躍上樹間閉目小憩。未幾時，風吹葉動，他兩眼陡睜，扒開層層樹葉窺測東南邊向。

近半月，離西乾嶺終究不過百裡，傍晚入驛站歇腳，霍臨風望著遠山一怔。青山連綴，潤如濛霧，半輪夕陽掛著，一片紅霞綠意衝撞。這日日都有的景兒，美得民氣頭一緊。

霍臨風眼未睜，耳先動，低聲罵道：“杜錚，想悶死我不成？”

“如何？”霍臨風笑起來，有股得逞的壞勁兒，“我霍家小卒擺列隊形罷了，各位便嚇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