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風的霍將軍行遠了,朝著東,腦中策畫今後如何整治部下。不知不覺遠去七八裡,留步瞻前,模糊瞥見冷桑山下築著一麪灰石高牆。
城中樁樁儘落眼底,霍臨風走馬觀琳琅嚕囌,冇聲兒,見杜錚已一臉憨態。“少爺,嘿嘿。”杜錚笑得傻氣,“原覺得是窮山惡水,未成想,這般繁華呢。”
用過飯,更了衣,霍臨風披袍臥於小榻,夜沉沉,風習習,手中書捲揚了邊角。他悄悄撫平,待心肝寶貝般,低頭看麵兒上,書名“孽鏡”遒勁,著書人“唐禎”卻內斂。
二十名驍衛仍處這方六合,卻也彆了這片六合。
驍衛頭子喝道:“此乃長安來的官兵步隊,我等乃朝廷驍衛軍,豈容你猖獗!”分分開的十九人速速剝削,排成一陣,籌辦再戰。
笑罵聲入耳,遙遙一窺,帳中賭局正酣,叫號子的將士在喊“開大開小”。
冊頁翻開,那張素馨小箋靜躺著,霍臨風拈起,微動唇,唸了箋上小字。雨夜,贈小兒,他指腹粉飾住背麵,鬆開,也隻見一點暈開的血滴。
他兀自嘲笑,用丹田鎖了聲氣,蝸居葉間悠然觀戰。
——入城。
霍臨風未置可否,從承擔裡拽出一件柔嫩裡衣,浸了水,塞給杜錚:“給他們淨淨麵。”
帳中一人慘叫,手臂已皮開肉綻,賭桌,骰盅被生生劈裂,兩枚骰子上蓋著一柄竹骨摺扇。世人倉惶奔出,除卻四方空空,偶有一陣清風。
霍臨風終至城南,虎帳在此,掛著旗,旗布蒙一層黑垢膩子。虎帳內,草木蠻生無人除,兵器架歪著,彼蒼白日不見一兵一卒練習。
林中趨靜,杜錚掛著渾身水囊爬出來,屁滾尿流般,到車轅旁蜷住。“少、少……”他耷著眼,艱钜環顧,“少爺,你在那邊哇……”
霍臨風仍靜觀,快速,旁枝落下一隻雀,灰羽豆子眼,銜著條青蟲。可把他忙的,垂眸觀兵匪之風吹草動,扭臉瞧灰雀之細細吃蟲,如此幾次間,驍衛隻餘三人。
霍臨風頃刻低笑,禁不住普通。彎刀無錯,畢竟使的是一雙端莊彎刀,可前頭還要綴個酸詞“玉麵”,實在有自吹自擂之嫌。
此書記佈局破陣之術,精絕妙絕,霍釗多年讀此書,經常動容。彆離前,霍釗將此書交給霍臨風,悲慼地想,霍臨風此生倘若無緣疆場,這一本《孽鏡》便安慰一二罷。
霍臨風叫人戳中間思,煩道:“話恁稠,乾你的活兒。”
樹下,陸準表態完猛抬手,將一雙彎刀架在擺佈肩頭,有些風趣,卻也暴露些不入眼的匪氣。“嗬!馬車氣度得緊呢。”他甜絲絲一笑,鳧趨雀躍,“想必銀兩金飾定不長幼,真想開開眼哪。”
冷桑山間,風風景候無一不誘人,那西乾嶺中,又添一份人間的油鹽炊火。青石板是潤的,瞧著冷,三兩垂髫小兒立那兒玩耍,便和緩了。長河淌過,烏木船冽水波,岸邊幾家婦人浣衣談笑,那搖櫓的翁子聽一耳朵跟著笑了。
最後一人嚇跌,仰著麵:“拯救,霍——”
霍臨風牽韁,遠遠瞥見西乾嶺的城門,磚瓦古樸。他交戰數載,此番權當修身養性,先探一探,這“江湖”的渺渺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