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落雲噎住，心中暗罵一句難纏，然後佯裝承諾：“你在門外等我，排完這一局我便陪你去。”說罷，陸準乖乖地關門等候，聽動靜，還在外廳扒拉他的果子吃。

哪壺不開提哪壺，容落雲眼尾輕飛，不樂意地將對方一覷。段懷恪笑笑，解下腰間玉壺飲幾口酒，環顧一遭問道：“那賊人不來便夜夜守著？何時是頭？”

容落雲駁道：“命門脆得像紙，你這大弟子未免嬌弱了些。”走近至擦肩，他眼尾看人儘露驕貴，“你覺得我情願碰你？”

刁玉良咯咯笑：“二哥，要扯禿我了。”

於拐角處落地，倏一回身和奔馳的馬車劈麵。

“宮主？”霍臨風喚道，“宮主？！”

熱忱相邀，何況霍臨風欲博取信賴，因而欣然承諾。淨手換衣，隨刁玉良分開千機堂，堂外停著一輛小馬車。他駕車，沿一條長路朝宮門駛去，路子藏金閣，刁玉良納罕：“姓陸的纏死我也，本日怎的這般安生？”

容落雲眼神渙散，碧水而出，眼眶卻紅十足的，受了冷，受了驚，與大殺四方時天翻地覆，彷彿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

未設廳門，簷下圍廊連著廳堂，三兩蒲團擱著，另有一張小毯。

容落雲跟著笑：“三千煩惱絲，禿便禿了。”

霍臨風遊至巨石邊，輕浮水麵，抬頭瞥見容落雲打盹。蹬貳心口，擊他肩膀，還拿浪蕩衣袖拂他的臉麵，甚麼討厭事兒都做了，這會兒卻擺一副柔嫩憨態。

容落雲改口：“出去罷。”三分嫌棄七分無法, 門刷啦一推, 陸準急吼吼地突入。他抬眼一瞄，將對方重新看到腳, 嫌棄降低至八分。

巨石上，木桶空空，容落雲抱著竹竿垂著頭，頭頂葉密，裂縫中漏下點點光斑掉他身上。湖水晶光瀲灩，他晶晶亮地小寐，遊魚都不捨得咬鉤擾他的清夢。

彆苑喚作“知名居”，院中鋪滿乳白碎石，植七八棵白果樹，黃葉白石給古樸的屋子添了點色彩。容落雲從屋中步至簷下，仰起麵，手落第著一隻小碗。

“籲！”刁玉良勒緊馬韁，車未停穩便飛奔至湖邊，脫得赤條條，銀魚般躍入水中。周遭六合俱為碧色，樹密葉濃，飄陋劣淡水霧，高山峭壁掛十數條小瀑，從一山洞遊過便水闊天空，但見無垠之碧波。

刁玉良說：“二哥叫我選你，還幫我加註呢。”

容落雲乾脆扭過臉，盯刁玉良的小辮兒，盯得久了，忍不住伸手一揪。是之前受傷的右手，探出車輿，被陽光暉映得幾近透明，傷口的新肉卻粉粉的。他的袖子蕩著，盪出一股蘅蕪的香氣。

湖水深難觸底，愈遊愈冷，近半柱香工夫才穿越至洞口。頃刻亮了，天藍水碧望不到頭，一團團紅鯉泛著光，如同吉祥。刁玉良說：“一人捉兩條，帶歸去給二哥。”

裡外一遭，將知名居點得燈火透明。容落雲咕噥道：“這般亮，賊人不敢來的。”

湖邊垂釣，容落雲獨自尋一塊大石，魚餌掛鉤，拋竿入水悄悄等候。嘩啦！刁玉良竄出湖麵，兩手掐一隻擺動的大魚，晚餐有了下落。

落水的一刹時，他的臉上赤色儘褪，周遭湖水將他淹冇，下墜著，下墜著，衣袍四蕩如同飄搖的浮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