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餓的女兒_第13章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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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和大姐相互看不起,一碰就鬧彆扭。大姐暴躁,有氣話藏不住;二姐心細,凡事內心自有主張,她身材弱,幾次發高燒,幾乎斷了氣。母親說,她是二道命,轉頭人,老天照顧,考上自帶炊事培養小學西席的半工半讀黌舍。她天生矜持,能夠不向父母要一分錢,步行幾個鐘頭,從黌舍走回家,而不向父母提一句車費。她的褲腿和鞋子滿是泥,回家後洗淨腳,就一聲不響地用剪刀尖挑腳底的血泡,手抖也不抖一下。二姐快畢業時,恰是我上小學一年級,她和一個男同窗帶著我,破天荒地上苗圃拍照。男同窗戴了個眼鏡,拿著個有半截磚頭大的拍照機,讓我手扯住一枝樹丫,他不談笑一笑,而說看看天!看看天!

到天亮,家裡人才找到我,他們找了一夜,上高低下幾條街。誰也冇想到我會在廁所裡,是大姐尿急了,上廁所才發明瞭我。

講共產黨帶領貧民鬨反動的反動小說,倒是能夠從黌舍裡借到。千篇一概的描述,也吸引我,我喜好小說裡貧民要翻身得束縛的那一股子氣。我也要翻身,第一要在家裡翻身。

張媽有個抱養的兒子,總有些紙頁發黃的厚書,趁“文革”之亂偷來的。當時稍成心機一點的書都是禁書,冇書可看。哪怕有書在售,可我們這條街上的人哪有錢買書?買個糖含在嘴裡,買雙尼龍襪穿在腳上,也比書好百倍。我家除了我的講義,就找不到彆的書。

“那還來問我做啥子?”我輕聲咕噥了一句。

事發後,二姐把我拉上閣樓,她取出小木廊上倒掛在雕欄上的長板凳,放在兩張床間,閂上門,逼我趴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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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會飛?好,我叫你飛!”她丈夫用工裝皮鞋狠命踢她。她被踢得一身青腫,也從不喊叫。她是我見過身材最高挺的女人,足足有一米七的個子,脖子和腿的苗條,我對她的麵孔反而印象恍惚了。

很冷的天,忘了是哪一年的除夕之夜,穿兩層襪子也冷得直頓腳。大姐從巫山鄉村返來,一家人圍著小鐵爐子在屋裡。吃的是白水蘿蔔青菜火鍋,有點肉,早被撈儘,星星點點的油漂泊在滾燙的鍋裡。

那年我十一歲,我想穿母親的黑絨呢短大衣,想極了。我終究等著家裡冇有人的時候。拿著剪刀剪掉大衣一截,用黑線把邊裹好縫上。我把改短的大衣穿在身上,喜滋滋的,感覺周身都暖和緩和。

母親的一件舊黑絨呢短大衣,她給大姐二姐四姐穿,一個接一個輪著空換。我想試一次都不可,母親說我穿上太長。四姐說,穿爛了,也不給你穿。半夜我恨不過,就對她說了“我要翻身”!

四姐說,讓六六去。

早晨,我回到家,家裡已浪靜風平。德華回他母親家籌辦結婚的事,二姐在家過夜,與我擠一床。大姐與四姐睡一床。

母親說:“難怪你洗的菠菜不潔淨。”

“人這麼小,脾氣倒還不小。”聽不出是誰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堂屋裡冇燈,冇有一小我跟來。我出了院門,穿得少,內裡極冷。院門外路燈被人用皮弓彈滅了,黑壓壓一片。劈麵朝天門船埠的港口客運站大樓上的大標語在閃動,彷彿聽得見隔岸稀少的鞭炮聲。我一起往大眾廁所去,阿誰處所可避風寒,這個除夕夜不會有人。我謹慎翼翼走進滿地是屎尿的廁所裡,兩隻腳踩在兩處潔淨一些的門背後地上。儘量少吸氣,避開一點濃厚的臭燻燻的廁所氣味。我就站在那邊,渾身顫抖,腦筋非常復甦,幾個小時幾個小時地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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