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一個熟人看中二姐,把侄兒先容給她。侄兒是一個兵工廠的造反氣度目,辯才一等人才一等,二姐去找他,他正在廠裡的牛棚裡忙著。牛棚設在一幢大樓底層,窗子全被堵死,不見光芒,從內裡傳出來一聲長一聲短的慘叫,被鞭撻的另一派人在嘶叫毛主席語錄。
最早插隊的大姐,曾遠行他鄉的三哥,挑磚瓦的四姐,都有來由以為不必與父母多打交道,父母幫不了他們,反倒使他們備受逼迫。固然母親送他們下鄉當知青時,都愁腸寸斷地墮淚。我的姐姐哥哥,另有我,我們因春秋的慢慢增加也都明白如許的處境:如何闖也闖不出好前程。父母是甚麼命,後代也是甚麼命。
我緊緊抓著木凳的腳,眼睛盯著地板。二姐從床下抽出木料,扒掉我的褲子,打我的屁股,嘴裡嚷著:“你還不認錯,還要犟?你恨啥子,你有啥子權力?”二姐那麼小的個兒,哪來的氣這麼狠地打我?我忍著淚水,就是不告饒。木料刺鑽在屁股肉裡,沁出血來,二姐才住了手。
母親說:“難怪你洗的菠菜不潔淨。”
母親同意,叫我去。她讓我洗菜時不要多用水,卻要用心。我承諾著,拿了理好的菠菜去天井,在大廚房淘洗。
我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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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姐橫了心打我的事,我一向未和人說,對父母也冇說。能夠因為這件事,她對我另眼相看。同窗捉了班上一個蓬頭垢麵的女生身上的虱子,趁我不重視放在我的頭髮裡。二姐發明我老是不斷地抓頭髮,扳過我的腦袋一看,發明生有密密麻麻的虱子。二姐用火油澆了我一頭,找了塊布把我的頭髮嚴嚴實實包起來,不讓出氣。我頭悶目炫,約莫等了一個鐘頭擺佈,二姐才解開布洗頭。看著漂泊在臉盆水中的一片黑而扁的虱子,我的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好吧,讓你翻個身!四姐在床上往牆根擠讓出一個處所。
70年代中前期知青開端回城,各級帶領乾部“文革”練厚臉皮,分派事情時開後門更加放肆無忌:有背景的分到辦公室,行了賄的分到船上學技術,無權無勢的十足當裝卸工。三哥他們一批青年裝卸工,鬨了一場歇工。按《中華群眾共和國憲法》,工人有此權。工人階層是國度的帶領階層,黨帶領工人階層,一瞥見“肇事”,就趕快打電話,讓保衛職員和公安局趕來籌辦抓“為首的反反動分子”判重刑,乃至極刑――這是彈壓歇工的老體例。但這一次歇工的青年們逮住了帶領納賄的實證。“文革”前期慣用高壓手腕的帶領,見到本身的尾巴被揪住,隻能采納“戰役處理”。歇工總算有了成果:青年裝卸隊全部職員,重新分派。三哥分派到長江上遊通航的頭一站躉船當海員,這是父親曾經下放走船的航路。他明白本身遭到了懲罰。三哥咬著牙在那兒一乾就是六年,憑著他本身四周貼尋人對調單位的手寫張貼,在1980年年初,二十九歲時纔回到了重慶,在一個水運隊躉船當海員。
三哥從未與家人提起他在鄉間的經曆,也不提回城後在宜賓輪船分公司扛包當裝卸工的事。他有來由抱怨,是三嫂說出來的。
若她的臉不是常有青紫塊,不管花多少錢買,這個女人都值得。可惜她養不出一兒半女,人說這是妓女生涯留下的後遺症。她老是冷靜少言語,很少有人肯與這個已經冇法坦白出身的妓女說話。她彎著身子在空空的陽台上,悄悄地清算被丈夫搗碎的花盆,清算完後,又會重新去采辦花苗蒔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