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一聽，兩邊說的都有理，平白的也不好斷，隻道，“朕這老孃舅看來是做不成的。要弄個水落石出也不難，把郎中和穩婆找出來就成。朕瞧著交大理寺查辦吧，不偏袒誰，也不冤枉誰。”這一團亂麻絞得人頭疼，他揮了揮手，“清官難斷家務事，到底朕在這上頭也有限，問過了朕也曉得了，你們跪安吧！”

錦書躬身道，“回萬歲爺的話，主子給老祖宗送春襪子去的，在那兒停了未幾會兒就返來了。”

“甚麼事兒也冇有，”她淡淡的說，“您曲解了，萬歲爺守禮自律，並冇有對我如何樣。”

崔臉上儘是慈愛的神采，他點頭說，“我們爺倆不談這個，我認了你做乾閨女本就是攀附，那裡能圖你酬謝我。”

錦書覷他一眼，“那主子可不敢，轉頭定個鄙視聖躬的罪，又該叫慎刑司打主子板子了。”

那調子糯軟，語氣裡有股如糖似蜜的味道，天子那謹慎肝幾近撲騰出嗓子眼兒來。他恍忽感覺離修成正果不遠了，她能如許似嗔似怨的同他說話，他真是連做夢都冇想到。

錦書抬眼看天子，心想這位壽夫人如果放到宮裡，那不就是第二個萬貴妃嗎！女人暴虐起來公然很可駭，。之前不過是傳聞，這回見著真的了，聽著叫人寒毛乍立。

崔搖了點頭，“我不值甚麼，你儘管當好差，彆惦記我這裡。我雖是個廢人，卻也曉得老百姓的人道倫常，做爹媽的哪個不盼著後代好的？既然你給我臉，叫我聲乾爸爸，我就得有個做長輩的樣不是？你放心在禦前當差吧，李玉貴那兒我拜托過了，冇有難堪你一說。”崔端茶喝了一口，笑了笑又道，“也許是我鹹吃蘿蔔淡操心，有主子護著你，你不能有甚麼不順利的。可老話說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現在樹大招風，保不齊有人下絆子使壞。萬歲爺就是個千手千眼的菩薩，也有顧及不到的處所，何況政務又忙，不免疏漏，下邊有人照顧著你，我也放心。”

“憑他們掐去，朕眼不見心不煩。”他踱到窗前，推了屜子，隨便倚著窗，聽琉璃瓦頂濺落的雨聲。站了半晌方道，“你纔剛上慈寧宮去了？”

錦書低低應了聲，“您為著我，我都曉得。我怕報不了您的恩，叫您白替我操心。”

錦書替他換了石青色的常服，他坐在寶座上看摺子。天不好，屋裡悄悄的，總管怕他傷了眼睛，忙命人掌了琉璃燈罩的鎏金燭台來。他歪在灰鼠椅搭上，司禮監寺人出去打千兒，“啟奏皇上，督察院僉都禦史壽國方奉旨覲見，另有戶部侍郎耿憲忠遞牌子求見聖上，主子請萬歲爺的示下。”

這股子安閒閒適的乾勁是身份的意味，在宮裡揉胡桃更是麵子到了極致。做主子的，能泡上一壺茶，悠哉哉盤玩那東西的，絕對是寺人裡的大拿，除了掌印寺人就是總管寺人了。

崔貴祥頗感不測，喃喃道，“竟有如許的事？那也好，冇有牽涉，大師潔淨。”

書房內侍立的寺人宮女，都被李大總管的一個眼神支了出去。錦書見狀也不動聲色，挨疇昔代替了順子服侍文房，一邊研磨一邊暗揣摩，這會兒可不能掉鏈子，既然甩開了臉子，便可著勁兒的奉迎表靠近吧！反正為了出宮拚上一拚，豪傑還為五鬥米折腰呢！何況她換的是後半輩子自在安閒的餬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