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溫聲道，“諳達彆客氣，就衝您今兒對錦書的大恩，我麵前也該當有您的座兒。”

錦書撩起被子捂住臉，又羞又惱不再理睬他了。

太子在一邊站著，越聽越摸不著腦筋。崔貴祥平時待部下的人是挺客氣，可除了對主子，冇見過他這麼細心殷勤的。這哪是總管對宮女的態度，倒像是親爺倆似的。

時近掌燈，天上淅瀝瀝下起雨來，太子命人放下幔子，暖閣裡重又燒起了火炕，地中間點了炭盆子，拿落地銅絲罩罩住，炭火燒得嗶啵有聲，滿屋子暖和得如陽春三月普通。

太子站起家，整了整明黃腰封上的描金葫蘆荷包，冇好氣兒道，“叫他歸去，就說勞他顧慮，錦書好得很。請他轉告老祖宗，人我留下了，打今兒起不回慈寧宮了。”

門邊的宮女打了膛簾子，太子背動手跨出去，身後跟著個寺人，拿紅漆盤托了一大碗湯藥過來。

太子揚眉道，“你不疼了？又活出現來了？長輩？那是老輩子的事兒，我可從冇拿你當長輩。”他彆彆扭扭的低頭道，“再說了，你老記取輩分，我們今後如何成事呢！”

臥得時候久了身上發酸，她動了動，不想牽涉到了臀股之間的傷，驀地痛得她滿頭大汗，低聲嗟歎著儘管嘶嘶抽氣兒。

錦書點了頭問，“我師哥呢？這麼大的雨，冇的在門上淋壞了。”

錦書道，“打死了也是命，我冇甚麼可怨的，到了那邊倒好了，大師都輕省。”

太子很有些不測，固然是一個宮當差，但凡是直呼名字，如果情分到了才稱“我們女人”，崔貴祥是總管寺人，比淺顯人架子還大些，如何會說“我們家女人”？這是到了多麼親熱入骨的程度了！

太子乜起眼打量崔貴祥，隔了會兒哂笑著說，“怪道崔總管這麼上心，本來是大水衝了龍王廟！您和錦書沾上了親，這叫孤如何好呢？”

太子站在廊下叮囑銅茶炊煎藥，她趴在大迎枕上竭力抬了昂首，窗上落了薄薄的一層紗，隔著綃紗望疇昔，隻見內裡暮色四起，滴水下的風燈在夜風裡微微搖擺，燈光水波一樣的泛動著，滿簷的清輝，映照在他月紅色的馬褂上。

太子虎起了臉，“該死，冇心冇肺的……”說到前麵本身也笑了，在那烏黑的臉皮上捏了捏，“今兒且看在‘尊臀’的份上反麵你計算，不然我定要罰你。”

錦書曉得崔貴祥並不籌算瞞著太子，便順著話頭子道，“我叩首認了崔諳達做乾爸爸，這事兒冇旁人曉得，你好歹替我兜著。”

馮祿打了簾子出去通傳，“主子，崔諳達來瞧錦女人了。”

侍立的宮女忙過來照顧，絞了帕子給她擦，一麵道，“可動不得，你要甚麼叮嚀我，我替你辦。”

不曉得是不是火炕燒得太熱，暖意直注進內心去。她歡樂過後又不無哀傷的想，他如果不姓宇文有多好！可惜了，這條路越今後越難走，求甚麼將來！或許如曇花，斑斕不過一瞬，頃刻就殘落殆儘了。

錦書看著他，眼神灼灼，“他們不過是服從於人，你殺了他們不過是耍耍你做主子的威風，多添幾個枉死的冤魂罷了。”

如許的話該當是在落日下，在波光瀲灩的海子邊說纔對。瞧瞧眼下，她被打得皮開肉綻，連坐都不能坐，還是趴在炕頭上的。他握著她的手，滿眼含情脈脈……她終究噗地笑出來，這一笑又拉著了傷處，她啊地一聲，疼得直咧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