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貴妃也不由微微臉紅,雖感覺此事確是不平常,但到底二人都年青,不好老了臉講房闈中事,便微微咳嗽了一聲,揀些旁的閒話來講。
納蘭領旨,忙兜轉了馬頭縱馬往行列後去。前麵是宮眷所乘的騾車,納蘭見是一色的宮人所用青呢朱漆輪大車,並無妃嬪主位隨駕的輿轎,內心固然奇特,但天子巴巴兒打發了本身過來,隻得勒了馬,不緊不慢地跟在車隊之側。
西暖閣本是天子寢居,琳琅不敢亂動炕上禦用諸物,天子卻悄悄在炕桌上一拍,那鬆鼠公然又竄將出來。琳琅心下煩躁,微傾了身子雙手按上去,不想天子也正伸臂去捉那鬆鼠,收勢不及,琳琅隻覺天翻地覆,人已經仰跌在炕上。幸得炕氈極厚,並未摔痛,天子的臉卻近在天涯,呼吸可聞,氣味間儘是他身上淡薄的酒香,她心下慌亂,隻本能地將臉一偏。蓮青色衣領之下頸白膩若凝脂,天子情不自禁吻下,隻覺她身子在瑟瑟顫栗,如北風中的花蕊,叫人垂憐無窮。
琳琅腦中一片空缺,隻覺唇上灼人滾燙,手中緊緊攥著那條吩帶,掌內心沁出盜汗來,身後背內心倒是冷一陣,熱一陣,便如正生著大病普通。耳中嗡嗡地反響著微鳴,隻聽窗紙上風雪相撲,簌簌有聲。
西洋自鳴鐘敲過了十一下,梁九功目睹交了子時,終究耐不住,躡手躡腳進了西暖閣。但見金龍繞足十八盞燭台之上,兒臂粗的巨燭皆燃去了大半,燭化如絳珠紅淚,緩緩累垂固結。黃綾帷帳全放了下來,明黃色宮絛長穗委垂在地下,四下裡沉寂無聲。忽聽吱吱一聲輕響,倒是那隻鬆鼠不知打那裡鑽出來,一見著梁九功,又掉頭竄入帷帳當中。
那隻鬆鼠掙紮了半晌,此時在天子掌中,隻是瑟瑟顫栗。琳琅見它和順敬愛,伸手重撫它鬆鬆的絨尾,不由說:“真風趣。”天子見她嫣然一笑,燈下隻覺如明珠生輝,熠熠照人,笑靨直如梅蕊初露,芳宜香遠。天子笑道:“謹慎它咬你的手。”漸漸將鬆鼠放在她掌中。她見鬆鼠為吩帶所縛,非常不幸,那吩帶本隻繫著活結,她悄悄一抽即解開。那吩帶兩端墜著小小金珠,上頭卻有極熟諳的篆斑紋飾,她唇角的笑意頃刻間凝固,隻覺像是兜頭冰雪直澆而下,連五臟六腑都在刹時冷得徹骨。手不自發一鬆,那鬆鼠便一躍而下,直竄出去。
天子雖是每日晨昏定省,但見了祖母,天然非常親熱,請了安便站起來。太皇太後道:“到炕上坐,炕上和緩。”又叫佟貴妃:“你也坐,一家子關起門來,何需求論端方。”
頗爾盆領著內大臣的差事,騎著馬緊緊隨在禦駕以後。忽見天子掀起輿窗帷幕,招一招手,倒是向著納蘭容若表示。納蘭忙趨馬近前,隔著象眼輿窗,天子沉吟半晌,叮嚀他說:“你去顧問前麵的車子。”
梁九功又躡手躡腳退出去。敬事房的寺人馮四京正候在廊下,見著他出來,打起精力悄聲問:“今兒萬歲爺如何這時候還未安設?”梁九功道:“萬歲爺已經安設了,你下值睡覺去吧。”馮四京一怔,張口結舌:“可……茶水上的琳琅還在西暖閣裡――”話猶未完,已經明白過來,隻倒吸了一口氣,更加地茫然無措。廊下風大,冷得他直顫抖抖,牙關磕磕碰碰,半晌方道:“梁諳達,今兒這事該如何記檔?這可分歧端方。”梁九功正冇好氣,道:“端方――這會子你跟萬歲爺講端方去啊。”頓了頓方道:“真是冇腦筋,今兒這事擺瞭然彆記檔,萬歲爺的意義你如何就明白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