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空庭春欲晚_第20章 蘭襟親結(3)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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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哥,快睡吧,掙下功績是你爺倆的。

天子微微皺一皺眉,立即又展顏一笑:“這回朕可真有得受了。索額圖必又要諫勸,甚麼‘令媛之子坐不垂堂’……”納蘭恍恍忽惚聽在耳中,自幼背得極熟《史記》的句子,此時天子說出來,一字一字卻恍若夏季的焦雷,一聲一聲轟隆般在耳邊炸開,卻底子不曉得那些字連起來是何意義了,風夾著雪霰子往臉上拍著,隻是麻痹的刺痛。

納蘭忙上馬,號召了扈從的兵丁幫手推車,十餘人悄悄鬆鬆便扶了那騾車起來。納蘭心下一鬆,回身正待認鐙上馬,俄然風過,吹起騾車幔帳,模糊極淡薄的暗香,倒是魂牽夢縈,永誌難忘的熟諳。心下驚痛,驀地掉轉頭去,怔怔地望著騾車幔帳,彷彿要看破那厚厚的青呢氈子似的。

悠悠紮,巴布紮,小夜嗬,小夜嗬,錫嗬孟春莫很多嗬。

隻聽那統領道:“皇上要賞雪,出了正殿,往海子邊走了一走,又叫預備馬。梁公公原說要傳禦前侍衛來服侍,皇上隻說不消,又不讓人跟著,騎了馬沿著海子往上去了,快一個時候了結不見返來。梁公公這會子已經急得要瘋了。”

這日氣候陰沉,過了中午下起雪珠子,如椒鹽,如細粉,零零散星撒落著。頗爾盆親身帶人巡查了關防,回到直房裡,一雙鹿皮油靴早沁濕了,套在腳上濕冷徹骨。服侍他的戈什哈忙上來替他脫了靴子,又移過炭盆來,道:“大人,直房裡冇腳爐,您姑息著烤烤。”頗爾盆本感覺那棉布襪子濕透了貼在肉上,連腳得凍得失了知覺,伸著腳讓炭火烘著,和緩著垂垂緩過勁來。忽見棉布簾子一挑,有人出去,恰是南宮正殿的禦前侍衛統領,身上穿戴濕淋淋的油衣大氅,臉上凍得白一塊紅一塊,神采倉促短促,打了個千兒,隻吃力隧道:“官大人,出事了。”

琳琅心中思潮翻滾,聽他低低娓娓道來,那眼淚在眼中滾來滾去,直欲奪眶而出,將臉埋在他胸前衣衿上。那襟上本用金線繡著盤龍紋,恍惚的淚光裡瞧去,禦用的明黃色,猙獰的龍首,玄色的龍睛,都成了昏黃冰冷的淚光。惟聞聲他胸口的心跳,怦怦地穩然入耳。一時千言萬語,心中不知是哀是樂,是苦是甜,是惱是恨,是驚是痛。心底最深處卻翻轉出最不成抑的無儘悲辛。柔腸百轉,思路千回,恨不得身如齏粉,也勝似現在的煎熬。

頗爾盆心下一沉,忙問:“如何了?”那統領望了一眼他身後的戈什哈。頗爾盆道:“無妨事,這是我的親信。”那統領還是沉吟。頗爾盆隻得揮一揮手,命那戈什哈退下去了。那統領方開口,調子裡隱著一絲慌亂,道:“官大人,皇上不見了。”

等索額圖跪安退下,天子方起家回暖閣。琳琅本坐在炕前小杌子上固執珠線打絡子,神采卻有些怔忡不寧,連天子出去也冇留意,驀地間忽見那明黃翻袖斜刺裡拂在絡子上。天子的聲音很愉悅:“這個是打來做甚麼的?”卻將她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叫了聲:“萬歲爺。”天子握了她的手,問:“手如何如許涼?是不是纔剛受了風寒?”她悄悄搖了點頭,低聲道:“琳琅在悔怨――”語氣稍稍呆滯,旋即黯然:“不該叫萬歲爺帶了我去騎馬,惹得大臣們都擔憂。‘三代末主乃有嬖女’,是琳琅累及萬歲爺有傷聖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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