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空庭春欲晚_第40章 尾聲 首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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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還是笑著,停了一停,悄聲道:“那麼我今兒算是昏君最後一次吧。”

天子倒還像平常一樣,含笑問:“你在做甚麼呢?”

天子轉過臉去,隻不敢瞧著她的眼睛,說道:“隻是太皇太後這幾日身子不爽,想悄悄養著,你每日不必疇昔服侍了。”她俄然微微一笑,說道:“皇上的髮辮亂了,我替皇上梳頭吧。”天子內心難過到了極處,卻含笑承諾了一聲。她去取了梳子來,將天子辮梢上的明黃穗子、金八寶墜角一一解下來,漸漸打散了頭髮。天子盤膝坐在那邊,感覺那犀角梳齒淺淺地劃過發間,她的手似在微微顫栗,終是不忍回過甚去,隻作不知。

琳琅吃了一驚,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久方纔喃喃反問:“冇了?”小林道:“昨兒夜裡俄然生了急病,還冇來得及傳召太醫就冇了。方纔已經回了貴主子,貴主子聞聲說是絞腸痧,倒歎了好幾聲。依端方這些個東西都不能留了,以是主子們拿到西場子去焚掉。”

琳琅又“嗯”了一聲,見炕上還鋪著明黃褥子,因天子每日過來,以是預備著他起坐用的。便叮嚀錦秋:“將這個清算起來,轉頭交庫裡去。”錦秋微愕,道:“轉頭皇上來了——”

碧落聽她語意哀涼,不敢多想,趕緊賠笑問:“原是個女子繡出來的,憑她是甚麼樣的大師蜜斯,再叫她繡一幅就是了,如何說未幾了?”琳琅伸手緩緩撫過那針腳,欣然低聲道:“那繡花的人已經不在了。”

琳琅“嗯”了一聲,輕聲道:“我不過說著玩罷了。”天子道:“如許的事如何能夠說著玩,滿門開罪可不是玩的。”妃嬪如果自戕,比宮人自戕更是大不敬。天子怕她起了輕生之意,成心放重了口氣。她沉默半晌,說道:“琳琅曉得分寸。”

他終究掉過臉去。梁九功瞧見他出來,趕緊上前來服侍。

她命錦秋點了蠟燭來,伸手將那箋在燭上撲滅了,眼睜睜瞧著火苗垂垂舔蝕,芙蓉色的箋一寸一寸被火焰吞噬,終究儘數化為灰燼。她舉頭望向簾外,明晃晃的日頭,晚春季氣,垂垂地熱起來。天井裡寂無人聲,隻要晴絲在陽光下偶爾一閃,若斷若續。幼時讀過那樣多的詩詞,孤單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這平生還如許冗長,但是已經結束了。

碧落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琳琅從箱底裡拿出一個青綾麵子的承擔,緩緩翻開來,這一次卻似是繡活,翻開來原是十二幅條屏,每幅皆是書畫相配。碧落見那針腳精密靈動,硬著頭皮賠笑道:“主子這手針線功底真好。”琳琅緩緩隧道:“這個叫惠繡。皇上見我喜好,特地打發人在江南尋著這個——倒是讓曹大人費了些工夫。隻說是個大師女子在閨閣中無事間繡來,隻是這人間無多了。”

她窘到了極處,隻得端然道:“後主是昏君,皇上不是昏君。”

她唇邊似恍忽綻放一抹笑意,倒是答非所問:“琳琅有一件事想求皇上。”天子“唔”了一聲,道:“你先說來我聽。”她微仰起臉來凝睇天子。家常褚色倭緞團福的衣裳,惟衣領與翻袖用明黃,衣袖皆用紅色線繡龍紋。那樣細的繡線,模糊的一脈,漸隱進明黃色緞子裡去,如滲入了的赤色一樣。又如影象裡某日晨起,天欲明未明的時候,隔著帳子昏黃瞧見一縷紅燭的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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