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故鄉時原不過隻穿一件紗裙，現現在已添上夾衫，饒是如此，仍覺氣候冷涼。妝晨一早便使上了小火爐，現在正暖暖地燒著。我蜷在車廂錦榻上，懶懶持著一卷《周禮》，似看非看，心機早撲向了小火爐上烘醅著的梅子酒，目睹妝晨又往爐裡添了一塊新炭，忍不住道：“唉，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未幾時已天明，妝晨與繡夜服侍我洗漱安妥，繡夜便忙忙地去廚房做我的早膳去了。妝晨去院裡取了昨夜雨疏風驟留下的無根水裝瓶，而後便為我打扮。

我放下書卷，嗬了嗬手，“這你便有所不知了，喝酒不比飲茶，喝酒時是要行酒令的，似這般你來我往，言語裡總要討幾分彩頭。如此，方能體味出喝酒的興趣。”

我抬眼望著悄悄鵠立在一旁的妝晨，忍不住綻放了淺笑，“此處更無外人，卻不必如此拘束，你的情意，我明白。”我縮回擊去，攏了攏被子，雖是初夏，可京郊深夜卻還是冷得緊，何況外頭雨急風大，我如何也找不著一絲暖意，不由蹙眉，“妝晨，今晚你與我共寢罷，實在冷得緊。”

妝晨目光瑩瑩望著我，幽幽道：“這番話，奴婢模糊記得四王爺曾經說過。”

寫罷，丟開筆，我望向窗外，隔著窗紗隻模糊看到群山起伏，非常大氣，我推開窗牖，放眼望去，分歧於北國的姹紫嫣紅，這裡的色采，撤除灰，便是一色的白。這便是北國，是我將來將要餬口的處所，凜冽的風自臉上吹過，如刀剜般生疼，頓時將酒意吹散大半，我微覺乏力，軟軟趴在了窗牖上，妝晨著了慌，忙為我關上了窗，扶我坐回錦榻上，切切道：“蜜斯剛飲過酒，不宜招風，細心一會子頭疼的。”

“哼！”繡夜讓妝晨一番話，直氣得臉頰緋紅，但是嘴上雖不平氣，心下卻亦知理虧，當下將粥端到一邊桌子上，苦苦等我打扮結束好咀嚼她經心籌辦的早膳，再不睬會妝晨。

繡夜忙斟上一杯熱茶遞給我，而後悄悄為我揉著鬢角，我心中迷亂，視野落在那宣紙上，筆墨濃厚處，是早已不該再存有的情素。我執起紙來，不忍再看，隻草草揉成一團便投擲腳下，掩麵道：“我乏了，你二人自歇息去，莫要擾我。”

我微微一笑，伸手於他，他伸出一臂，我將手重扶住他手臂，一旁一個兵士忙跪在車轅旁，我踩住他背心，這才穩穩步下地去。站定罷，我收回擊，兩手交握垂在身前，我容色淡定，聲音卻帶著些許的戲謔，“本宮不過隨口說說罷了，大人七尺勇武男兒，為本宮打理寢室如何使得？亦實在於禮反麵。”而後，疏忽董致遠較著陰沉卻強行按捺住憤恚的神采，我回身舉步，進了院中，妝晨與繡夜忙忙地跟上我去了。

我定睛一瞅，隻見鏡中人容色清妍，粉妝惱人，一雙細眉眉色青黛，眉尾略呈上揚之姿，觀之如望遠山。妝晨立在我身後襬布觀顧，俄然道：“蜜斯若不歡笑言語，如許瞧著，倒跟頤妃娘娘非常神似。”

妝晨驀地眉頭緊皺，兩手包握住我手，嗔道：“蜜斯的手怎地這麼冷！可見還是凍著了，奴婢真該死！”

我微微點頭，未幾半晌，隻見她微側開身子讓出銅鏡，“蜜斯您瞧。”

“是，蜜斯。”妝晨與繡夜齊聲應道，為我蓋上錦衾後便退到一邊，再不言語喧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