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看著,彷彿非常儘力地要記著這兩個字,半晌方昂首望我,眼神非常不解。我指著字細細給他解釋:“漠歌與漠哥,隻一字之差,但是意義卻大大地分歧。你看,漠,代表漠國;歌,代表傳奇。”我怕他不明白,又道,“你年紀悄悄,卻已勇武過人,臨危穩定,將來必然能有所作為,為你的故國立下汗馬功績,成為嘉話。”
他連連點頭,眉眼間還是難掩一派的歡樂之色,我悄悄闔眼,沉重的苦衷被他的高興傳染,不由得亦覺放鬆很多,未幾時便放心睡著,再無夢魘。
他並不算結實,但軍旅生涯練就了他雖肥胖卻很精實的身材。我微微怔忡,不由想起幼時在姨母的延祐殿裡,隆冬時節,亦曾見允禎、允祺隻著單衣的模樣,允祺更是會脫去上衣在池中泅水,乃至壞心腸想拉我下水。可彼時的我們倒是那樣的理所當然,便是姨母瞧見亦隻淺笑不語,不覺有任何不當。允禎自是文秀而溫潤的,雖身形頎長,卻非常肥胖;允祺雖好騎射、愛舞劍,可到底還是白淨而儒雅,不比北方的男兒。
隻聽漠歌“籲——籲——”數聲,跟著馬車便生生刹住了,我尚將來得及發問,便見他推開車廂門,喜形於色道:“公主,他們找來了!”
“部屬救駕來遲,請公主降罪!”
我心下瞭然,本來他會說南話,卻不識得筆墨。我因而笑道:“你的南話倒說地順通。你這名字,倒是何人所起?”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我本不想起家,略微貪眠會,卻被腹中饑火逼迫著不得不醒了來。不由微微苦笑,想我蘇宓自出世那刻起,繁華已天必定,從未想過此生竟有一天會嚐到餓肚子的滋味,更未想到本日貴為公主,奉旨和親,反倒遭此難堪地步。
話音未落,已聽到董致遠的聲音伴著馬蹄聲遠遠傳來。
董致遠神采不豫,卻仍不甘心,“此事於禮反麵,公主請三思。”
“公主?!”他瞪大了雙眼,彷彿非常不敢置信。
“啊……”我不由得輕呼一聲,頓時放心他為何會說南話,但是卻如何也冇想到他竟是如此出身。我曾傳聞,草原民族給男孩子定名,喜好叫甚麼哥甚麼哥的,但那凡是隻用作乳名,成年男人若冇有族姓族名,是很光榮的事情。我不忍見他哀傷,忙道:“名字隻是一個代號,並不能代表甚麼,你不必為此事自憐,看輕了本身。”
他抬眼看我,眼神溫和而透著莫名的高興。我不由心下微酸,這北方的男兒竟為這小小的名字打動至此,可見出身寒微,自幼是吃慣痛苦的,比起他,一樣喪母的我卻不知要幸運多少倍。
他執起我寫完丟在一旁的樹枝,在我寫下的兩字中間細細地形貌,幾次數次,而後抹去我所寫,憑影象自行謄寫,固然歪歪扭扭,卻畢竟寫出了完整的“漠歌”二字。望著他臉上綻放孩童般渾厚的笑容,我亦不由得跟著歡樂,讚道:“漠歌好記性。”
漠歌卻不知我心中考慮,他聽我命他穿衣,臉上一紅,忙扯出皮裘穿了起來。妝晨撿起一顆青色果子,臉上卻很有思疑之色,“繡夜,你肯定這果子能夠吃麼?”
他隻呆呆點頭,“我不恨阿爺,他不歡樂我,並冇有錯,阿爹也不歡樂我,因為阿孃生下我便死了,是我害死阿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