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將傅瀾音的事說了,見攸桐仍站在那邊,似要辯論的模樣,隻覺這孫媳公然性子刁鑽不懂端方。她在府中職位尊崇,最忌諱被人頂撞,更不樂意自降身份跟長輩費唇舌,皺眉擺手道:“行了,都回吧。修平留下,有幾句話叮囑你。”
春草服侍了魏攸桐很多年,開初還滿心迷惑,不知自家隻碰琴棋書畫高雅之物的女人怎會玩弄食譜,到現在次數多了,已然習覺得常,隻獵奇道:“那是個甚麼?跟上回涮肉似的,煮著血吃麼?”
“不必了!”老夫人微怒打斷。
她內心懷著芥蒂,待世人來問安時,神采便頗丟臉。
沈氏聞言,帶著長房的兩位媳婦告彆。
――上回攸桐做火鍋,她最後見著那一盤鮮紅的凝血時嚇得夠嗆,厥後煮熟了嘗過兩回,反倒唸念不忘起來,現在聽攸桐提及,當即來了興趣。
傅煜進門前聽了半耳朵,心念微動,遂問道:“瀾音如何了?”
酒樓裡的手撕白雞味道公然不錯,雞肉煮得火候剛好,外皮晶瑩剔透,肉絲鮮嫩細緻,上頭淋著去了油的雞湯,再拿調好的醬汁兒拌勻,撒上蔥末椒絲,色相上佳,酸辣適口,開胃得很。那道椒香芋頭算是家常菜了,芋頭做得軟糯,極合春草的胃口。
“這位夫人曾吃過百葉肚?”
那模樣似剪影般印在腦海,格外清楚。
老夫人出自齊州高門,幼時嬌生慣養,嫁入傅家後亦身份高貴。這些年傅家名譽日隆,她身上揹著朝廷給的一品誥命,兩個兒子又手握軍權重兵,滿齊州表裡的高門貴戶,對她無不恭敬。
沈氏驚奇,“如何,她身子不適麼?”
問安的景象每日都類似,老夫人和沈氏說說家常, 體貼了下小重孫, 偶爾問及孫子的事, 長房的兩位孫媳婦便站起家來發言,靠近而不失恭敬。坐了會兒,沈氏幾番往屏風那邊瞧,都冇見侄女的身影,待話題蕭瑟時,便笑道:“瀾音必是睡過了,今早又偷懶。”
傅煜隻覺一股淡淡的暗香散到鼻端,似蘭麝而不過分芬芳,似茉莉又不過分平淡,悠悠嫋嫋,甚是怡人。她抬頭說話,聲音不高,他便稍稍側耳去聽,手內心握著的秀肩圓潤卻孱羸,一時候倒冇想到放手。
被屏退的丫環仆婦擠在外間,瞧見他,從速讓開。
……
傅煜掃了一眼,冇見著攸桐,掀起厚重的簾子跨出門檻,便見她背身站在廊下,一襲象牙白的斑斕撒花大氅掩住身形,髮髻高堆、雲鬢輕掃,赤金造的胡蝶簪薄而精美,蝶翼綴了細碎流蘇,更增輕巧綽約。
這動機騰起,攸桐悚然一驚。
木香笑著回嘴,“你才長得像豆芽兒呢!就愛平淡爽利,管得著麼。”
“你剛想說甚麼?”
這般剛強,是不肯聽勸的。
攸桐冒著清寒的晨風走出去,又墮入這滿屋炎熱,鼻子裡刀刮似的,甚是難受。
攸桐還不知傅瀾音身材不適的事,乍聞之下甚是擔憂,又覺這話說得過了,站起家來。
聲這番話說得直白,更滿含斥責。
萬餘馬隊的統領,自有懾人氣勢,他進了門,屋中氛圍便似突然一緊。
話音才落,內裡門簾微動,仆婦丫環齊聲問候“將軍”,傅煜身上細甲未脫,裹著渾身寒氣健步走了出去。他這一身是去校場練兵時的打扮,精密鐵索織成的軟甲烏沉冰寒,彷彿帶著隆冬霜雪,腰間懸著長劍,腳下踏了雙墨色的靴子,腳步沉穩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