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無根流落之人,被傅德清看中培養,因常在府中,對傅家外務非常熟諳。
自家院裡鬨出這類事,他大略感覺有失顏麵,悶聲不語地嚐了幾口菜,便起家走了。臨行時,神采還是烏青。當晚,他冇過來過夜,隻將周姑叫到兩書閣叮囑了幾句。
攸桐拿定主張,趁著傅煜還在府中,便做了四道甘旨,分開裝入兩個食盒。
“你本日特地過來,就為說這個?”
傅煜就跟耳邊長著眼睛似的,目光遠眺窗外,隨口道:“看夠了?”
傅煜乾脆半掩窗扇,側身靠在長案上,頗帶玩味地盯向攸桐。
夏季陽光和暖,不似春光明麗溫和,也不似春季灼目,暗澹淡的鋪在他身上,刀削般的側臉籠出點暗影,倒沖淡那股冷厲肅殺的氣勢,添些許夷易之感。隻那身衣裳還是黑沉沉的,印著極淺的暗紋,布料稍覺粗糙,也不知是為深色耐臟,還是他本就酷喜這般色彩。
恐怕等風波疇昔,蘇若蘭洗心革麵,在壽安堂認了錯,還是能留在府裡的。
傅煜當然心高氣傲,倒是憑真本領養出的傲氣,絕非蠻不講理。
傅煜端倪微動,語氣帶了幾分嘲弄,“有那麼慘?”
黛眉杏眼,雪腮嫩唇,肌膚養得極好,不施脂粉站在陽光下,也冇半點瑕疵,唇色紅嫩,眼波如水,天然妖嬈姿勢。那雙眼睛極美,像是清澈的泉映照春光,神采奕奕,亦如美人圖的點睛之筆,活潑靈動,光彩照人。
“夫君說過,我住在南樓一日,便一日是少夫人。蘇女人驕易於我,便是驕易於少夫人,若一味放縱,傳到外頭,旁人怕會說將軍的夫人軟弱無能、冇法彈壓主子,到頭來,損及夫君的威名。在其位則謀其政,我既占了這位子,總不能過分扳連夫君。那日鬨出動靜,是事出有因,還請夫君彆介懷。”
初冬的齊州草木漸凋,滿府的老柳銀杏皆剩下枯枝,倒有幾株老槐尚存幾片霜凍後濃綠的葉,小旗號般孤零零飄在風中。繞過盤曲迴廊,穿過一片鳳尾森森的修篁,朱樓臨風而立,描金窗扇,彩畫梁棟,夏季裡明朗敞亮。
攸桐隻看了一眼便挪開目光,也冇敢再看底下橫架著的劍鞘,往裡一瞧,寬廣的外廳陳列簡樸,內間門扇緊閉,裡外隔得清楚。
攸桐點頭回禮,問道:“將軍在內裡麼?”
看那日傅煜分開時的神情,對她想必仍存曲解,若要相安無事,還是說清楚得好。
“其二,是為夫君。”
攸桐從速收回目光,隻當冇聞聲,將食盒擱在案上,開門見山。
結婚至今,這還是傅煜頭一回當真地打量她――
……
對攸桐而言,這已算不錯了。
且老夫人對攸桐心存成見,懲辦是看著傅煜的麵子,若嚴懲不貸,又顯得太看重攸桐。
傅煜這書房既藏閒書,也是他措置軍務的地點,核心有節度使帳下的親兵扼守,周遭不準閒人等閒踏足,除了隔壁起居的小院留兩位仆婦照顧外,表裡都戍守得非常周到。
傅煜揣摩她這言語心機,那張夙來冷酷疏冷的臉上,竟自浮起點笑意。
――那日南樓大怒,聽蘇若蘭避重就輕地矇蔽時,他還真這麼想過。
劍長五尺,刻薄沉重,那班駁陳跡像是無數鮮血染就叫人觸目驚心。
蘇若蘭畢竟是壽安堂出來的,昨日傅煜之以是大怒,一則蘇若蘭確切舉止不端,二則幾乎被蘇若蘭欺瞞亂來,在攸桐跟前丟了麵子,便更增幾分憤怒。換到見慣內宅齟齬風波的老夫人那邊,這就算不得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