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許寥寂的深山,在這孤燈相伴的夜下,於他而言,或許,隻有身累了,心才氣獲得一絲欣喜。
那夜,許是身上怠倦了,采藥返來後,他還未吃晚餐,便半臥床榻,於孤燈下撫額入眠,端飯上來的呂尚子見他這幅模樣,不忍喚醒,便扯過被衾與他蓋上。
“儀止閒來無事,便一心想尋些嚕囌來打發辰光,下山擔水也好,引水入寺也罷,加上本日於林中采藥,皆為舉手之勞,不敷掛齒,又何談恩與報?再者,儀止居於寺中,理應為本寺謀些益事,報恩之言,未免過於陌生客氣了些。”言罷,高越便自顧自的俯身將那幾株白芷挖入簍中。
“說甚麼惦記不惦記的,我不過是曉得施主采藥之事,誦經返來瞥見天已落雨,想起了後院所晾曬的草藥,便過來看看罷了。”儀容語笑嫣然,看了渾身濕透的高越一眼,又悠然道:“現下藥材既已挪到了屋內,我就先告彆了。”說罷,便繞過他們,自顧自的沿著迴廊向前院走去。
“可依儀容所見,儀止施主纖指苗條,膚若凝脂,麵如冠玉,渾身透著崇高之氣,倒不像是太子殿中的仆人,倒像那高高在上的太子・・・・・・・・・”
越昂首看著她,很久,方纔道:“也好。”
“方纔雨勢太極,一向都在忙著收院中的藥材,怎就忘了這一處呢?現下,這床榻被衾,案桌空中皆被這所漏之雨淋濕,可如何是好?”尚子看著滿屋所滴的水,哀怨道。
“謹慎。”
停了腳步,兩人肅立在半山路的梧桐樹下,越拄著鋤頭,微微喘氣,很久,方纔問道:“尚子何曾見我憂心過?”
“公子向來生性敏感,愁思不竭,現下,費了心力采返來的藥材竟被一場大雨所毀,固然,公子也曾未有任何牢騷,但剋日,卻訥於言語,莫不是將愁緒都積存在心中了?”
雨至半夜,方纔漸息,屋中盛雨的盆碗裡接滿了水,怠倦至極的兩人也未起家除水,仍然伸直在牆角,小憩淺眠。連續幾日,皆是如此。待到氣候陰沉之日,方將潮濕的被衾拿出來晾曬,而那藏於屋內的藥材,因剋日潮濕多雨,皆發黴發腐。越肉痛不已,隻得將其間尚好者挑出,重新晾曬,而後,再背上竹簍,上山重新采藥。尚子見之不忍,便跟從他一同前去。
“多謝儀容徒弟。”
“敢問儀止施主原乃何人?”
聞他此言,落在前麵的儀容,神采漸凝,不自發地重新打量著麵前安閒的男人。
俄然,一雙纖手極穩地扶住了趔趄的他,那手重柔但卻有力。越心中一驚,扭頭一看,見是儀容,便趕快立品站好,俯身拜道:“儀容徒弟。”
越衝著那遠去的背影再拜道。大雨滂湃,院中逐步積了一灘汙水,疾風吼怒,拂動後山的梧桐葉。當兩人拖著濕透的長衫籌算回屋避雨的時候,卻不由得愣在了門口。隻見那陋室當中,四周滴水,房梁之下,雨腳如麻,滴滴答答的聲音持續不竭,床頭空中毫無乾處。
“儀容徒弟。”麵對她的調笑,高越緩聲製止後,便神采如常持續慎然前行,道:“此打趣之言可不能胡說,再者,不管儀止是何身份,既已入寺,便是一名修行之人,每日在佛前撥珠誦經,在山中撿柴擔水,與寺中眾位徒弟皆無異,而現下,上山采藥的儀止不過是一個山野村夫罷了,如此一來,先前身份的高貴寒微又有何要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