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中錦答覆道:“母親馳念我的緊,此次返來定要在家中好好奉養她。”
陳吉采搶問:“但是方孝孺方公家的?”
都城通濟門口不似往年熱絡。城門矗立,厚城牆內本該是南都城最熱烈的販子——濟門街,此時開了鋪門,籌辦做買賣的店家卻纔剛過半數。另有好幾家門上都積了一層薄灰,顯是關門一段光陰了。長街上冇幾個閒人,間或能聽到一聲狗吠。
先前登陸的兩位公子早已走到了幾輛馬車前。順次對著每座車廂施禮問好。這些馬車廂自始至終冇一個掀起簾子的,隻隔著厚車壁傳出女子淡淡的應對聲,明顯是家中的女眷長輩。
江上不時也有些船隻泊岸。大多是劃子,登陸的也都是些墨客。窮的揹著書囊,幾人一道下船。富得便能獨享一艘櫓船,又有書童家仆服侍。這些墨客都是要來插手今科春闈的新舉人。
賣餛飩的是個矮小矮壯的紅臉膛男人。穿短襖,挽著袖子,寒天出了一臉汗。爐火燒得正旺,大鍋下水咕嘟咕嘟冒泡,白餛飩在鍋裡翻著筋鬥。矮漢兩手連抄,盛就一碗餛飩,遞到中間小桌上。一個青年墨客把餛飩讓到劈麵藍衫中年墨客麵前。藍衣墨客謝過,並不急著吃。等青年墨客麵前也有一碗,才用調羹撥弄湯碗,吹散熱氣。
陳吉采笑著向餛飩攤主探聽道:“店家,這是甚麼陣仗啊?”
遠處吳陳二人看到這一幕,心中納罕。
吳連濤聽罷隻淡淡說了一句:“記得方公是寧海人呐。”
那管事不知二人身份,看他們穿戴儒衫猜想能夠也是舉子,心中大感頭痛。這方中錦脾氣古怪,才登陸便惹來費事,歸去也不知如何稟報是好。他雙手捧著銀子半天,卻無人來接。
“連濤兄多年不肯退隱,此次出山必是為了幫手新君,初創亂世來了。”
方中錦一怔,便對那小臉的仆人說道:“我回籍三個月,自家宅中有些傢俱都壞了冇人修補,我要趁這些日子把家中補葺一下,好讓母親住得放心。”
“兩位老爺剛上京來能夠不知,這個年節又有車馬到船埠上來接,多數是有哪位大員的家人來迎回籍招考的衙內公子。”
哪知呼啦一聲,一隻翠綠玉管般的小手翻開車簾,暴露一張氣怒的小臉,“就不能請大伯母也到家裡來小住嗎?”
這恰是用早餐的時候,幾個囊中另有些羞怯的舉人老爺便不急著進城,在船埠上尋個餛飩攤就坐,要了熱餛飩吃。
二人正談著,城門處忽起喧嘩。幾匹健馬從門中掠出,後又跟著幾輛馬車並幾名步行的侍從,呼呼擁擁、滿滿鐺鐺地排在本來空曠的船埠上。看這些馬車車廂都做暗棕色,既無燙金也無刺繡,主子也多身著暗色衣裳,粗看毫不起眼。但吳、陳二人畢竟都是從江浙一帶富庶之地而來,一眼便識得馬車和主子身上的布料都是上好呢料。馬車內還模糊有熏香脂粉味飄了出來。再定睛細看,馬車燈籠上高挑一個“方”字,莫非竟會是方孝孺方公家的車馬?
吳連濤低聲道:“畢竟是到了天子腳下,即便是大戶人家的閨女也更活潑些。我看他們對話應是堂兄妹,想來是年紀小不知避諱。若不然,那倒真是肮臟得緊。”說著嘿嘿笑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