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留留見狀,鼻內一哼,裂眥揚目,冷聲喝道:“你便是那久踞此山、為非作歹的八大王?”
“楚錦那頭混蛋羔子,開甚的善堂,積甚的陰德?照老子說來,一年且過一年春,百歲曾無百歲人。儘管本身酒池肉林,哪顧旁人吃糠咽菜?”八大王頓上一頓,獨目放光,一隻賊眼直往聞人戰身上瞅。
聞人戰一聽此話,兩足點地,噌的一聲又再跳將起來,兩手攢拳,朗聲自請道:“楚大哥,明日何不由我等押銀上山,恰好藉機見地見地那八大王手腕,掂度掂度那八大王斤兩。”
五鹿渾眨眉兩回,本欲立時轉個話頭,耳郭一抖,無法已然聽得楚錦辭鋒漸銳,朗聲詰道:“胥蜜斯,楚某這一笑山莊,上則非親即故,下則非心即腹。倒是不知,胥蜜斯言下所指,該是何人?”
楚錦稍一見怔,低眉一頓,緩聲遲疑道:“胥蜜斯方纔所言,極是在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八大王立心已險,楚某自不能不作防備。明日,我當叮嚀莊內幾個可靠仆人,代為上山,送銀拯救。”
“那便直言出莊殺人者並非楚大哥,有何不成?”
五鹿老見狀,悶聲掩口,恥笑不迭,待得半盞茶工夫,這方見機地往五鹿渾目前一湊,腰桿一彎,探頭低聲詢道:“兄長……那幫惡賊此番言行……究竟…唱的哪一齣?”
“抑或,是有人泄漏動靜,八大王急欲舍了郡主這隻燙手山芋,更不欲走險縱我等探山。考慮之下,方出此招,虛退實進,覺得保全。”那邊五鹿渾方纔言罷,這邊胥留留已是攜著聞人戰,一左一右齊齊入得堂來。
容歡兩目必然,細細打量古芊芊半刻,摺扇一搖,嗔聲便起,“且將她好生送來,折她半根頭髮,本公子饒你不得!”
“我說楚公子,那幫子山匪敲鑼打鼓山呼海嘯的贖票之事,但是當真?”
“既知楚公子難以縛劍出莊,我輩亦不好攜兵久候。唯盼天明,中午過半,八音山腳,不見不散。”聞人戰眉頭一攢,兩腮一鼓,抬聲見怒,“好個八大王,本來早知楚大哥為家規所拘,這方如此膽小包天,有恃無恐!”
聞人戰唇角一抿,目珠一轉,遲疑半刻,這方解了內裡關竅。
八大王似是不明就裡,吊眼一飛,粗聲大氣,吃吃輕笑不迭。
“想那楚錦出乘駿馬,入羅紅顏;這戔戔萬兩,不過九牛身上拔得一毛。”八大王嘖嘖兩聲,挑眉再道:“既是如此,下回老子便多捉幾個觸黴頭的遊食戶,再往一笑山莊多尋些買賣作上一作。老子倒也並非無甚骨鯁,與我八音山做買賣,必是童叟無欺,貨銀兩訖;屆時,一人便隻討一千兩銀子,天然不算侵犯你們便宜。”
約莫兩碗茶後,五鹿渾等五人已然離了八音山腳十數裡。此一時,諸人方纔不懼埋伏,垂垂安下心來。
古芊芊失了限定,這便立時一鬆肩骨,後則抬掌疾往目簾上一遮,側目再往四圍看上兩看,鼻頭一皺,口唇便開。
寅時未至,蘇城城內幾已家家儘知、戶戶鹹聞,說是一笑山莊楚公子已同八音寨主八大王談妥了買賣,誌願以一萬雪花贖出那為匪人綁上山去的仙顏女人。
楚錦輕嗤一聲,麵上倒是一派浮雲薄態,目瞼開闔之間,輕聲嘲道:“這八大王身邊,倒也有精通文墨之輩。考慮之深,莫可藐視。其既知莊上端方,這便特地昭告全城,楚某欲以財帛化此兵戈。一來,我莊以樂助為根底,既知郡主涉險,必得依其情意老誠懇實捨出銀子去;再來,楚某不成於山莊以外動武的端方,遠近皆知,若近幾日那八大王有甚好歹,城民不消細想,也必得將此事算在楚某頭上。此一舉,既可求財,又可自全,那八大王,倒還真真有些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