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留留聽不清宋又穀說話，也不睬他，寂靜一刻，自行接道：“那兄弟二人，倒是不隨流俗。老仆歸返之時曾告家父，此二人於鳴泉鎮內有兩處謀生。一則是個手劄攤，代寫家書訴狀訃告之類；一則是個把式場，即興舞劍喂招，但是招式過分鬆散，全比不得身邊那群噴火鑽圈、舞蛇耍猴的賣藝人買賣昌隆。”

胥留留哼了一聲，再未幾應，韁繩往右一緊，一人一馬已是擇了右邊岔道，奔馳而去。

宋又穀唇角一抿，輕聲應道：“那裡，那裡。我是借了胥蜜斯的光，這方可入了鹹朋山莊，同胥大俠跟胥兄弟攀個友情。”

胥留留沉聲應和著，聞宋又穀又再接道：“現下那二人不在鎮內？”

“這兩日，胥大俠待鄙人，也是極好。”

“送出去便好，你管我予誰。”

“腐敗將至。”

“不……不是……我那兩個孩兒……孃親本日做了……山菌筍片……辣炒吐鐵……莫要貪玩，且跟孃親回家……食飯……”老嫗兩臂張舞，蹦蹦跳跳地，上前一腳踢倒了媳婦方纔自提籃內取出的貢品多少。

“那銀子……”宋又穀一怔，不明以是。

宋又穀抬眉，見此鎮背依青山，側挽溪碧，造化獨鐘，必當是處人傑地靈之所。

“前幾日山莊內多有江湖豪客前去，父親以武會友，非常賞識兩名劍客。”胥留留牽了馬，不往鎮內，反往鎮外野郊徐行，邊行邊道：“惜得那二人嗜武成癡，餬口得誌，吃了上頓便不知下頓在那邊。父親明遣山莊老仆尾隨其到得此地，本欲贈以資銀，未料那二人狷介的很，推拒不受；父親冇法，這便叮嚀我往薄山前再來此地，碰碰運氣。”

“請。”

宋又穀輕嗤一聲，懶惰策應，“若那兩劍客得了胥大俠賞識，其功法，自非胸口碎大石的花拳秀腿可比。過分短長的劍招，不宜玩樂，隻得用來殺人奪命纔好。”

宣白墨麵上稍顯惶恐，納頜膺前，兩手急擺：“胥蜜斯……此一事，斷斷使不得。”

二人對視一麵，俱是無言，眼風前遞，一波波湧至那墳包之前跪立的兩男兒身上。

宋又穀牽著兩馬，遲疑甚久，見胥留留折返，正待上前，卻又見其疾步趕上那老嫗，兩指一轉那銀袋，不知同老嫗身邊年青男人說了甚麼，時不時側頰瞧一眼宣氏兄弟，一邊比劃，一邊將那荷包塞在年青男人懷中。

這般思忖一時，宋又穀不由得更覺頭皮發麻，緩緩探手，將身上蓑衣緊了一緊。

胥留留見那三人本身側行過，往邊上另一墳包。此一墳，距宣氏兄弟考妣之墓不過半丈；墳前乃一頎長木碑，其上草就數字：親親吾兒之墓，慈母泣立。連那墳內名姓，亦不腐敗。

“仰人資給，無以自全。”

年青男人見狀，長歎口氣，急上前拉住老嫗，應道：“阿孃，莫要說些瘋話。”話音方落，直衝著宣白墨作揖請罪，“莫要見怪，莫要見怪。”

“不知胥蜜斯此來何意？”宋又穀微抬了一掌，兩指緩緩摩挲鼻翼。

“阿孃，阿孃！”男人同女子對望一眼，麵上倒是不見慍怒，隻是無法搖首，一人扯了那老嫗一臂，後再屈膝，將那混亂的貢品歸攏一處。

宋又穀麵上訕訕，強作個笑，拱手重道：“長輩告彆，後會……有期。”話音方落，拍馬竄出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