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留留輕歎口氣,緩緩啜儘掌中茶湯,半晌,方道:“初時絕未作此猜想。我也是於金台寺瞧見那本古經,又於方纔見了那黥麵教徒屍首後,這纔敢勾連前後,生此推斷。你等細思,老方丈將一圓寂,你我出門便瞧見了伍金台,那般不遲不早,怎得不是旁人,偏生是他?那抬上山來的異教教徒屍首,其上雕青,那般未幾很多,偏生就是伍金台手裡那頁古經一句。如此偶合前後產生,於我這裡,但是斷斷說不疇昔。”
“宋兄,但是有何不對?”
話音未落,宋又穀偷往胥留留處飛個眼風,獨自接道:“我說伍兄,方纔有一小沙彌,跟我等提及方丈所持一古舊佛經,傳聞,其並非以中土筆墨書就,年事亦是長遠,怕是古卷典範也未可知。我等尚不及得機一窺,便逢方丈示寂……”
宋又穀耳郭一抖,麵上笑容亦是一顫,口內喃喃應道:“恰是恰是,宗主已將此事傳達我等。然當日詳細情狀,唯伍兄一人親見,尚需伍兄娓娓道來,不管多麼細枝末節,萬勿訛奪方是。”
聞人戰聽得胥留留同宋又穀你一言我一語,心下燥煩,探掌將髮際薄汗一抹,自顧自言道:“本日過那山腳石屋,我細細打量了一圈。屋雖隘庳,倒是一塵不染,乾清乾淨。那伍金台對其寡母,真可謂千依百順,無有悖逆。母子言辭行動,舐犢垂心之態,直看得戰兒一時心傷,竟還偷落了幾滴淚去。”
伍金台得聞此言,反是吃吃輕笑,隔了半晌,方衝胥留留抱拳應道:“這位蜜斯,這三年間,鄙人確是從未踏足金台寺內。隻因當年方丈那句‘光陰不對’,鄙人思慮三番,實不知何日方為正日,何時纔是恰時,天然不敢莽撞再來。何況,入得欽山,灑掃執侍,稍有閒時,便得往山腳顧問寡母,兼顧乏術,來此一次又豈是蜜斯所想那般便宜?”
“我於上山途中,暗同當時靜候寺外的祥金衛探過,其全無一人留意那伍金台入了寺內。”胥留留輕哼一聲,挑眉嗤道:“那一人,心機恁深!怕是其憂心你我籍著金台寺查到那古卷之事,這方暗往寺內滅口,取了方丈性命。”
宋又穀一頓,邊行邊道:“那混小子,竟還敢暗中陰了本公子一道!”
伍金台掌中,自是那頁古書,紙色黑黃髮舊,薄如蟬翼脆如酥。因著唯有一頁,不易久持,打眼一瞧,其竟比方丈所藏那整本古卷殘破很多,似是經風便要碎成粉、揚成末去,直教人連吐納亦是細心著放輕放緩,連說話亦是莫敢大聲呼喝。
“想來那伍金台,早已推算出你我見過柳鬆煙了。”宋又穀搖了搖眉,麵上強擠個笑,瞧著端的比哭還要丟臉,“那裡是兩個異教中人,清楚獨一一個。”
伍金台目華一黯,緩緩點頭。
“未曾想,那往金衛暗樁詳呈此案的師兄,竟連鄙人同金台寺淵源亦講得有板有眼、分毫不落。莫不是除了大師兄、二師兄,連我這小師弟也成了通同異教侵犯師父的疑犯之一?”伍金台嘲笑一聲,抱臂緩道:“欽山掌門頭銜,於我不過倘來之物。未曾想,竟有人明裡哀懇攛掇,暗裡落石噴唾……”
伍金台正自沉吟,卻聽得聞人戰於身後脆聲詢道:“你怎尋摸到了這方丈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