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金台目華一黯,緩緩點頭。
宋又穀眉頭一蹙,厲聲衝胥留留一喝,頓時止了其說話;後則往伍金台目前拱了拱手,輕聲慰道:“伍兄實在多慮。你我堂堂鬚眉,也莫同她個女人家普通見地。她此人,便是如此,性子又臭又硬,見著誰都像逮著嫌犯普通齜牙咧嘴查問一通。莫說你了,若你此時牽條狗一同現身,怕是其也得汪汪汪地犬吠半天,不消一日,保管將那狗的生辰八字、一窩弟兄幾隻、身上毫毛幾簇都給你問個明顯白白!”
“確有此事。”伍金台輕哼一聲,深納口氣,緩聲策應,“那日,方丈憑幾口乾糧、數碗薄粥活我性命,又為我同老母誦經解厄,但求消減宿業,滅除饑荒。那經文聽來,端的是論肌洽膚,切骨入髓。”伍金台邊道,邊合掌正對方丈室,沉聲誦一句“阿彌陀佛”,稍一抿唇,搖眉苦笑,“當時我隻念著本身繁忙一世,也不過為了兩匙湯粥,一頃刻,便生了遁入佛門修行避世之念。但是,老方丈言我尚難離斷俗塵,便說我不當於當時那刻入佛門歸釋道。我苦求無果,無計可施下,也隻得悻悻而去。怎得,此段淵源,妨了何人?壞了何事?”
伍金台得聞此言,眉頭略見伸展,緩緩搖了搖眉,竟是無顧宋又穀胥留留等人在側,膝骨一屈,已然跪地,“當年,若非方丈施恩,鄙人同母親絕難保命至今。鄙人……身邊,唯有寡母,得其慨允,便將名字更加‘金台’,以此醒示,方丈之恩,永不成忘……熟料得,大恩難報,方丈倏逝……”其言未儘,倒是淚下哽咽,將那香燭往身側一放,兩掌實撐在地,鐺鐺當不住叩起響頭來。
當每入夜,二更時分。
宋又穀胥留留同聞人戰團團圍坐桌旁,低語不迭。
“何人丁敞,便是何人。其既能往金衛暗樁傳信,難不成你等尚不知其來源名姓?”
“未曾想,那往金衛暗樁詳呈此案的師兄,竟連鄙人同金台寺淵源亦講得有板有眼、分毫不落。莫不是除了大師兄、二師兄,連我這小師弟也成了通同異教侵犯師父的疑犯之一?”伍金台嘲笑一聲,抱臂緩道:“欽山掌門頭銜,於我不過倘來之物。未曾想,竟有人明裡哀懇攛掇,暗裡落石噴唾……”
伍金檯麵若寒冬隆烈,稍一拱手,悲聲應道:“鄙人之名,便是因這金台寺而改。”言罷,抬手一指那方丈室,疾聲詢道:“方丈走得可還寧靜?”
伍金檯麵上尤顯恭敬,弓著脊背,謹慎翼翼將那一頁經往宋又穀目前一遞。
宋又穀耳郭一抖,麵上笑容亦是一顫,口內喃喃應道:“恰是恰是,宗主已將此事傳達我等。然當日詳細情狀,唯伍兄一人親見,尚需伍兄娓娓道來,不管多麼細枝末節,萬勿訛奪方是。”
胥留留見狀,心下雖疑,總歸不忍,直上前探手止了伍金台行動,腕上稍使巧力,便將其順勢拉扯起來。
一言方落,胥留留白一眼宋又穀,獨自再道:“我猜想著,那伍金台暗害方丈,不過二因――一是其不欲我等探知那日方丈拒其削髮之由,恐怕方丈火眼金睛,早已瞧穿其怨毒心腸;二是其本不想我等得見那佛經古卷。”
“我尚見那伍金台跪伏膝下,柔聲輕詢‘阿孃,你心不心疼兒子?’他那孃親雖是言不成句,但是,一聽伍金台說‘心疼便點點頭,不心疼便搖點頭’,他孃親倒是聽得懂,頭頸若雞啄米普通點個不斷,兩臂一支,也跟大雞護仔一樣,直將伍金台歸入懷中。這一幕,瞧得我好生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