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不來,本日初至,你這前腳入了大雄殿,方丈後腳升了淨佛國……”
話音未落,宋又穀偷往胥留留處飛個眼風,獨自接道:“我說伍兄,方纔有一小沙彌,跟我等提及方丈所持一古舊佛經,傳聞,其並非以中土筆墨書就,年事亦是長遠,怕是古卷典範也未可知。我等尚不及得機一窺,便逢方丈示寂……”
伍金台抿了抿唇,側目朝後掃了一圈,攤手歎道:“鄙人也不知,怎得走了這半天,卻未碰到一名和尚。兜兜繞繞地,不知不覺便尋來了此地。”一言未落,伍金台將那香燭往膺前一攏,低眉自責道:“確是不該這般莽撞,衝撞了佛爺,也衝撞了這位蜜斯。”
胥留留暗自吞口涼唾,稍一嘬腮,冷聲再道:“此一時,多言那些,無甚意義。我且問你,當年,饒你下氣低聲,老方丈卻拒不納你入寺,不允你披剃削髮,是也不是?”
伍金台一頓,定睛細瞧宋又穀,緩聲再道:“如果欽山派除他以外一眾師兄弟皆有份兒暗害師父,那倒好了。也省的他點燈熬蠟,為了爭搶掌門之位愁白了頭!”
“依著你同這寺廟緣分,怎得自你入了欽山,卻未見你不時走動,前來金台寺禮佛參拜、麵奉彌陀?”胥留留輕嗤一聲,接道:“你既推知寺內沙彌言辭中提及三年前去事,亦把穩知其並不曉得你離了梵刹便入欽山之事。”一言方落,胥留留抬掌一指閣房,輕道:“那群和尚,皆在這處。劈麵對證,亦無不成。”
伍金台正自沉吟,卻聽得聞人戰於身後脆聲詢道:“你怎尋摸到了這方丈室前?”
“含笑坐化。”
伍金台一聽,麵上神采大變,呆立當場,口唇微顫,倒是不發一言。
院內三人聞聲,心下皆驚。
聞人戰櫻唇一撅,嬌聲再道:“我瞧著那伍金台同其母說話,連調子亦是不比平常,和順輕緩,一句反覆個八九回也不膩煩。他阿孃雖說連本身名姓也念不清楚,但是母子連心,我瞧他阿孃內心頭倒是清澈的很。”
胥留留見狀,心下雖疑,總歸不忍,直上前探手止了伍金台行動,腕上稍使巧力,便將其順勢拉扯起來。
“宋兄,但是有何不對?”
伍金台目華一黯,緩緩點頭。
伍金台掌中,自是那頁古書,紙色黑黃髮舊,薄如蟬翼脆如酥。因著唯有一頁,不易久持,打眼一瞧,其竟比方丈所藏那整本古卷殘破很多,似是經風便要碎成粉、揚成末去,直教人連吐納亦是細心著放輕放緩,連說話亦是莫敢大聲呼喝。
當每入夜,二更時分。
胥留留雙眉剔豎,臉頰一側,也不正眼瞧伍金台,一指宋又穀,輕道:“你既瞧出這位大人言辭馬腳,我也未幾藏掖。你方纔言下所指,究竟何人?”
“伍兄,莫要如此。”宋又穀暗衝胥留留擺了擺手,後則亦是上前,單掌往伍金台肩頭一搭,緩緩拍打兩回,“於俗人,死乃喪事,能避則避,能拖則拖;然於大師那般方外之人,死乃善事,其既得悟坐化,含笑擺脫,而後自當不墮循環,不落因果。此一時,但是不當哭,當笑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