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戰一聽,眨眉兩回,捧腮輕道:“胥姐姐,我瞧著那人長相雖惹人厭,言辭倒算誠心,未露甚奸猾形狀。他那樣貌,混跡前去禮佛的信眾以內,怕是並不打眼,斷不能引發金衛存眷。”
宋又穀一頓,邊行邊道:“那混小子,竟還敢暗中陰了本公子一道!”
伍金檯麵上一寒,側目瞧瞧胥留留同聞人戰,目瞼一緊,抬眼直衝宋又穀冷道:“怎得?可貴實證,便想著找一人胡亂栽贓,速結此案不成?”
“胥蜜斯此話,當日於葡山之上,怎未當著柳兄明言?”
一言方落,胥留留白一眼宋又穀,獨自再道:“我猜想著,那伍金台暗害方丈,不過二因――一是其不欲我等探知那日方丈拒其削髮之由,恐怕方丈火眼金睛,早已瞧穿其怨毒心腸;二是其本不想我等得見那佛經古卷。”
“我雖無甚明證,但是,心下隱覺此案同先前那幾件惡事分歧。”胥留留稍一濡唇,探掌撿了目前茶盅,尚未就唇,已然再道:“先前那些惡事,哪樁哪件不是觸目驚心卻悄無聲氣?何曾聽聞異教竟也會找尋幫手、安插內應?又何嘗見過異教自露行藏,另有教眾折在外人手裡?再者,你等細思那夜亂雲閣……”胥留留一頓,抿唇暗瞧聞人戰兩回,待見其含笑表示,這方將眼目逃往彆處,獨自輕道:“鹿大哥兄弟二人身中奇毒,幾要命喪山崩落石之下。其思來想去,全不知異教雲何下此毒手。那異教,行事詭異,手腕轟隆,即便無根無由,無憑無據,欲要人死便要人死,何嘗通過道理?又那裡會留些個‘叛人終當為人所叛’的閒言碎語慨而慷之?”
聞人戰一聽,抱臂輕哼,探頜往宋又穀那邊瞧去,心下暗道:方丈一去,滿寺的和尚都往這內院來了,旁處自是瞧不見他們。此人說的,倒是實言。
宋又穀鼻凹積了點點薄汗,口內嘖嘖兩回,悄悄吞唾不迭。其那掌上佛經,字字潛化了一個個黥麵教眾,凶神惡煞,齒牙張舞著,似要頃刻便將宋又穀生吞入腹。
伍金台抿了抿唇,側目朝後掃了一圈,攤手歎道:“鄙人也不知,怎得走了這半天,卻未碰到一名和尚。兜兜繞繞地,不知不覺便尋來了此地。”一言未落,伍金台將那香燭往膺前一攏,低眉自責道:“確是不該這般莽撞,衝撞了佛爺,也衝撞了這位蜜斯。”
伍金台稍一抬掌,立止了宋又穀說話,輕笑一聲,再作個相請手勢,沉聲緩道:“真是‘來得早不若來得巧’!宋兄,雖說你我並非削髮人,但是在這莊嚴寂靜之地,便也卸了俗人那些個粉飾粉飾,心照不宣,勿作誑言;再者,你我皆為宗門弟子,如此見外,又是何必?”稍頓,伍金台再笑,一字一頓輕道:“你那第四問,原是不當問的。”
伍金台正自沉吟,卻聽得聞人戰於身後脆聲詢道:“你怎尋摸到了這方丈室前?”
胥留留搖眉,長歎道:“你年事尚小,雖已遊曆江湖,終歸識人未幾。”邊道,邊探手往聞人戰耳邊,捋了捋幾根碎髮,柔聲接道:“這世道,虛與委蛇有之,口蜜腹劍有之;倒置吵嘴有之;人麵獸心亦有之。正所謂笑裡藏刀人不見,恩將仇報空自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