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沈澤川忍不住問，“太子殿下不是中宮嫡出嗎？”

蕭馳野罩上了大氅，卻不挪腳。他吃了兩口包子，渾然不在乎周遭的目光，問朝暉：“這能到神武大街麼？”

“能是能，但是不好走。”朝暉說，“民巷兼官溝，越是狹小的巷，越是堵著肮臟溝水。闃都近些年冇修官溝，這片爛得不成模樣。等天回暖，雪一化，雨一下，汙水就要驟漲漫街了。你想，如許的路好走嗎？”

葛青青盯著此人的烏靴，答道：“回大人，卑職本日在所司當值，該往宮裡去。”

“現在……”齊太傅聲音淒怨，“現在我又能殺誰！”

“殿下身處此地，無路可退啊！何不殺了我？怎教我一人殘喘至今！活著這般痛不欲生，我卻遲遲未曾奔赴鬼域。”

齊太傅默聲半刻，才說：“你負罪出都，想要入戶，自是困難。殿下當時厲行黃冊記戶，為的就是按捺流寇、謹防民亂。”

“你能保他一時，你能保他一世嗎！”齊太傅緊緊攥著沈澤川，“本日我諒你慈父之心，不恨他，不怨他，可你能教天下人都這般想嗎？隻要他姓沈，便有的是人要殺他！工夫技藝傍了身，便真的能高枕無憂嗎？紀綱，你父親是多麼武學妙手，終究不是仍舊落得個寥寂病死！在這闃都，在這權潮更迭當中，無形殺人最為致命！你如何忍心讓他如許赤條條空中對豺狼豺狼！”

***

葛青青再行一禮，便走了。

蕭馳野徹夜吃酒，衣衫不整。他吊著這腰牌，說：“這路不像是往宮裡去的。”

他滿麵淚痕，又似瘋顛起來。

齊太傅拽著沈澤川，卻跪下了雙膝，他看著沈澤川，顫聲哽咽：“我乃渝州齊惠連！你不認得我，我說與你聽，我是、是永宜十五年的三元榜首。大周建國至今，連中三元者不過五人。我是東宮僚屬，又任吏部尚書，兼內閣次輔。我教過太子，我現在、現在教你！我把此生所學，全數教與你――好不好？”

“天下大局已定！成王敗寇，殿下賢名今後翻覆，你我皆是那遺臭萬年的亂臣賊子！我殺誰？我殺了這昏聵無眼的老天爺！二十年前，殿下在此血濺三尺，我們做錯了甚麼？逼得皇上如許趕儘撲滅！”

齊太傅扯過破幔，裹在肩頭，沉鬱地說：“……你分開後，紀無凡便失了帝心。潘如貴奉侍皇後深得恩寵，出任司禮監秉筆。錦衣衛是以式微，十二所名存實亡。紀無凡身後，紀雷獨挑大梁，今後東廠便成了錦衣衛的寄父，不再與東宮來往。再厥後皇上病起俄然，開端常臥龍榻，朝中瑣事便交給了內閣與東宮打理。誰知花家仗著皇後盛寵，在朝中安插諸多無能之輩，導致六部賄賂之風死灰複燃。外戚之患已經成勢，太子殿下多次上奏，卻不想潘如貴憑靠批紅權柄，與皇後把持政務，殿下的摺子底子遞不到禦前。不但如此，皇上病後，皇後便根絕了內閣與東宮的存候。”

紀綱握拳不語。

“――我不甘心！多年佈局功虧一簣！東宮僚屬死傷無數，殿下委曲尚未昭雪，我不甘心！”他再次拖住沈澤川的手臂，“你如許年青，你另有機遇！”

殿內又靜了下去。

紀綱說：“我明白的。太傅，我分開後，闃都又產生了甚麼？太子殿下如何會落得阿誰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