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羅女人,彆拉著郡主不放,把穩磕著玉。”楊阿嬤看著二人鬨得不像模樣,便皺眉訓道,“小桃,你一個女人家,光天化日的說些甚麼!叫人聞聲了,該說我們石居的人冇有端方了!”
“至於宋氏若莘、若昭姐妹,本為戔戔宮妃,纔不及昭容上官氏文采華茂,能不及承平公主可震懾朝綱,寫了幾卷筆墨,對朝政卻毫無補益,這類人的書字,如何能學得?倘若天下女子皆不時勢事卑弱自苦,長此以往,我昭昭大唐亂世,將永無在現之能夠!”
夭夭見嚴嬤嬤沉默不語,如有所思,便舉頭持續批道:“《女則》倒也罷了,古之賢女浩如煙海,遠則如上古女媧氏、周祖薑源氏,有商後母辛(婦好),近則如前朝平陽昭公主、長孫皇後、天後武曌乃至鎮國承平長公主,皆是天下萬千男人所不能及的,我雖為女子,卻位尊為從一品世襲郡主,食邑千戶,現在安東都護府大半皆在我轄下,也算一方之主;若不去輔國救民,做番奇蹟,卻在家‘揀柴燒火,摩鍋洗鑊’①,將大好工夫華侈在廚灶間,這般做來豈不是玷辱祖宗?”
到了六月將儘之時,楊老族長為她安排的“女德班”亦靠近序幕,那嚴嬤嬤教誨技能極好,竟然半哄半勸地令她學完了東漢曹大姑所撰《女誡》、前朝長孫皇後所纂《女則》以及晚唐宋若莘所著《女論語》三本封建課本。夭夭跟那嚴嬤嬤混了十來天,倒混出些豪情來,便忍耐著也照著她的要求將《女誡》《女論語》背了一遍。
“哼!他那裡醜了,總比你那張彌要強些!”小桃邊說邊把手裡盒子丟給玉紓,追上去要撕雲羅的嘴。
快“畢業”的時候,夭夭看著那本線裝八成新薄薄的一本《女論語》,忍不住質疑道:“嬤嬤教我的《女論語》,頭一章便是叫女子不出外庭,說話、笑罵不成大聲,一動一靜皆要符合禮節; 可那宋若莘身為德宗妃嬪,一無子嗣,二僭本業,德宗崩後,亦未退居後宮守節修身,可見所寫非所行;再則,宋氏一門五女皆入後宮,家中父母老邁,無一女儘孝,若教天下女子學她,豈穩定套了?”
“就是醜,就是醜!哈哈哈!”雲羅腳步輕巧,躲在夭夭身後摟住她笑道:“郡主,你說,那王英醜不醜?”
“額,王英年白叟還是不錯的,就是不大重視形貌。將軍常說,君子當‘外正其形,內修其心’;小桃,你如果為王英鳴不平,倒不如閒的時候,給他做件像樣的衣服送疇昔,也算是我們石居的一份情意。”夭夭一手抓住雲羅,一手牽著小桃,笑著解勸道。
夭夭令人好生送走了戰戰兢兢的嚴嬤嬤,午後便帶著人親身去庫裡撿了幾匹茶青、湖藍色的上等緞匹紵羅來,分作兩份教跟來的親隨送了疇昔,此中一份則給甄氏,又各自贈了幾樣素樸風雅的金飾疇昔,好歹不讓人說她吝嗇失禮,也是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意義。選完了禮品,夭夭又從一個不起眼的角落,網羅出兩枝色彩極好的火珊瑚來,裝了盒子教小桃抱著,又揀出一錠金子,一盒珍珠,以及一段水頭極好碧玉原石來,交給小梅、雲羅拿著,朝她們笑道:“過幾日便是我生日了,這些都是給你們打金飾的。”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②
(1)《女論語·第四·夙起》:“揀柴燒火,早下廚房。摩鍋洗鑊,煮水煎湯。”作者為晚唐德宗嬪妃宋若莘,其妹為宋若昭,一門五女,皆入宮廷,俱為當時馳名的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