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著站起家來。
重又看了一遍紅樓夢,更不敢下筆了,曹公到底如何行出得文,少想一句就不得此中真意啊~
她一麵磕著瓜子兒同迎春提兩句氣候,一麵批示著丫頭們給惜春添水加茶,間或在湘雲吞茶豪飲的那一小會兒工夫裡給她遞個詞,讓那憨丫頭喘著大氣地持續樂嗬嗬地往下說,又或在寶玉提到北靜王府小妾甚麼的時候咳個聲兒,也叫他不至對勁失色。是以隻到小戲們唱完被媳婦們領上來謝賞時,黛玉剛正眼瞧著了阿誰小戲。
邢氏、王氏早就站起來告罪,口裡道:“媳婦們不孝,勞老祖宗操心了……”目睹賈母果乏了,遂見了禮帶著各家媳女辭職。
寶玉見黛玉挑了眉,忙道:“那裡像了,你個主子儘管扯談甚麼,還不下去。”
有一息的工夫黛玉隻感覺自個兒耳邊甚麼聲兒都冇了,過得一刻方覺著湘雲在悄悄推她的手臂悄聲道:“……你瞧左邊阿誰。”
黛玉早已起至一旁低頭避了,也不知是不是她多心,隻覺頭頂有如針刺,偏她昂首看時,卻隻見婆慈媳孝地相攜拜彆,並不見半點非常一一也不知是誰的眼這般地狠,剜的她痛照本色。
戲黛玉是點了,可她還真冇多少工夫去看——歸正一年裡不知要擺多少台戲呢,也不差本日這幾齣。本日她好歹也是壽星,算得半個仆人,倒不得似昔日那般散淡。賴在賈母身邊說了會子話,吃了兩盅酒。也就到姐妹們席上來,與湘雲、寶玉姊妹幾個一處坐著談笑。
我嘴太笨,說不出巧話來,隻幸虧出遊返來後熬熬夜,補出一章以慰看官們的支撐!
卻聽地下有個得臉的媳婦開了口:“奴婢瞧著倒像……”底下的話雖冇出口中,倒是笑著拿眼直往黛玉這邊瞟。
黛玉內心涼涼的,再是沉著不過:認罰?罰甚麼,她這盅酒喝下去,坐實的是她林黛玉心吝嗇狹,開不得頑笑的惡名。那主子一下下地打得那裡她自個的臉,倒是一下下地打在她臉上呢——打得越重,傷得越慘,越是她不容人的鐵證……她原就想不通呢,這場打她臉的大戲如果單憑湘雲臨場闡揚,豈不是極有白搭了台子的能夠,卻本來果然是早就備好了捧哏。不管如何,這出場她們是演定了的。好,好,好,好一場戲。
這兩人一幫腔,那媳婦忙跪了下來,一邊掌嘴一邊道:“奴婢該死,多喝了兩盅貓尿,就不知天高地厚起來,奴婢該死……”那巴掌倒健壯,竟兩三下就打得腫了臉。
鳳姐站得近,瞧希奇般伸長了脖子擺佈瞧了瞧,席上世人瞧著她阿誰怪模樣已都笑了起來。薛阿姨笑得不可,隻道,“這個辣子,也不知又要做甚麼怪。”
大主張賈母拿了,前麵的嚕囌事自有兒孫們籌辦。賈府現在更上一層樓,這大事小情的辦起來自是更加順暢。隻要一宗,賈政深責以一家之事擾闔族不寧,本是對峙這園子就在他們西府裡改建也就是了。誰知族長賈珍再不肯的,隻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來,這應是一族的大事,族中之人都該有錢的出錢,有力的著力,他雖是小輩,到底現在身處族長之位,賈政也不大好駁他的麵子。
有甚麼看不出來的,黛玉冷冷一笑。
黛玉哪還用她推呢,早瞧見左邊阿誰小戲,也不過□歲的風景,瘦肥大小一張瓜子臉,描著細細彎彎的眉,腮邊那抹桃紅戲妝更加襯得那眼眸如養在水銀裡的一對黑丸,柳條般地立在那邊無風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