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堯臣正憂心忡忡，崇政殿的閣門官已是從殿內出來了，請他入內。

趙芮不由得皺了皺眉，道：“上回何郯不是才上了摺子，說捕蝗使滋擾百姓，一味滅蝗，卻使得公眾承擔甚重嗎？”

他摸了摸袖子裡頭的摺子，心中沉甸甸的。

範堯臣依禮推讓了一回，才坐了下去。

“現在撫州的知州乃是呂複簡，通判則是永安公主的駙馬。”範堯臣隻簡樸說了這一句。

他想了想，問道：“現在另有哪一個昔日得力的能當大用，不若把呂、陳二人宣回京中，將位子騰出來。”

趙芮頓時明白為何範堯臣要派捕蝗使下撫州了。

現在範堯臣提出的這個彆例，能夠說同趙芮此後的籌算背道而馳。

朱保石在皇城司中，做為天子的耳目，他每日都會對都城中的各路動靜停止彙集清算，繼而上呈，又靠著各處走馬接受、監察禦史等等，趙芮纔不至於對治下四方州縣的民生環境過分陌生。

梓州去歲鬨蝗，朝中特遣了捕蝗使去滅蝗，成果倒是“蝗蟲亙野，坌入郛郭，而使者數出，府縣監捕擯除，蹂踐農家，民不聊生”。

天子趙芮正在看著一份奏章，見範堯臣來了，先命人看了座。

自年前孫相公請郡，他終究得任了輔弼，可一經上任，便撞上接連的費事事。

他口中說的何郯，乃是梓州知州。

“範卿，我傳聞金水河水已是矮了一尺不足，但是真的？”趙芮焦急地問道。

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能想到，這過了一個月，就輪到自家被人看笑話了。

好似是個閩人，中等身材，臉上微胖。其人文章倒是做得不錯，隻可惜每次回京奏對，都是絮乾脆叨的，一句話翻來覆去說上好幾遍，連個述職都講不清楚。

此時夏糧未出，按著往年的風俗，糧價漲個三文五文的，非常普通，可一氣漲了十文，已是非常可駭了。

春季裡頭固然雨水不敷，卻不至於滴水不下，總算叫農夫搶種下了莊稼，可按著這個環境，如果夏季還是這般旱下去，夏糧能收多少，當真是個未知數。

撫州遍野皆是蝗鞘，待到夏秋蝗蟲孵化出來，正正撞上莊稼成熟。

楊奎上旬才班師回朝，兩人將將在天子趙芮麵前就延州的傷兵的撫卹，並軍功的嘉獎之事，吵了個天翻地覆。

得範堯臣這一句，趙芮才把呂複簡的模樣想起來。

屆時禦史台會如何攻訐？

一旁的小黃門趕緊上前接過，雙手呈給了趙芮。

袖中攏著撫州、荊州等處發來的奏摺，範堯臣腦中不由自主地便閃現起夏秋以後漫天的飛蝗，餓殍遍野，流民困頓、遑遑不給的景象。

範堯臣便不著陳跡地提點道：“呂複簡雖是嘉佑二年的狀元，可為官數十年，並無建立，平常還罷，想要他一力抗旱抗蝗，極是不鐺鐺。”

在這等事情上，範堯臣天然不敢欺君，隻得道：“確有此事，不但京畿，河北也在鬨旱，幸虧常平倉裡頭另有客歲的存糧，不至於過分嚴峻。”

趙芮搖了點頭，道：“撫州今時分歧昔日……”

“範卿，撫州雖不是交通要地，可下連廣南、上接荊湖，右壤江南東路，一旦蝗蟲飛散，便是一發而不成收的地步。”他道，“你可有甚麼籌算？”

站在崇政殿外的簷下，範堯臣眯著眼睛，望瞭望高懸於天的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