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妙玉那邊服侍的丫頭婆子們端上茶來。獨老太太的是妙玉親拿了個小茶盤奉上的。一色的官窯舊瓷,鳳姐看了眼中一閃,又去看妙玉。妙玉正給黛玉同寶釵使眼色,卻用心從寶玉身邊走過,天然都落在了寶玉眼裡。鳳姐見之不由一笑,隻轉了頭佯作不知。
倒是寶釵,在黛玉說酒令時著意看了她兩眼,站在一旁的紫鵑渾然未覺,身後的媯柳同墨鴿兒卻對視了一眼。
姐妹們連同薛阿姨都聽了個正著,直指著她笑罵。又傳給賈母聽了,賈母便擺佈看著要尋柺棍給她兩下子。
但是,但是!她方纔拿來待客的明顯白白自她本身口中說出,就是那‘舊年蠲的雨水’,恰是那如何吃得的東西了。偏她當時又特用了個雕漆茶盤,五彩盅兒,笑吟吟奉與老太太的。連茶葉也是老太太愛的老君眉。你想想,這麼大張旗鼓,慎重其事的樣兒,奉上的倒是‘如何吃得’的水……豈不令人寒毛直豎?這還是削髮人來!公然冇有削髮心的削髮人,比那本根正身的妖魔還可駭些兒。
也不知賈母見著冇有幾人的官司,又坐著歇了會子就起家帶了人要走。妙玉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地送至廟門。尚未待人走遠,就回身將門關了。黛玉轉頭看媯柳時見著了此景,想起方纔這兩個丫頭唱雙簧似的利嘴,不由心底生笑。
李紈一笑道:“隻你一個孝敬不成?我們便是冇有你聰明,心倒是一樣誠的。”
世人聽了大笑。
賈母神倦,伸手略摸了摸那衣裳,便點頭讓人服侍換了。待要躺下安息時,才發明床上衾褥都是新換的,便笑道:“不過這麼歪會子,你也太謹慎了,我還嫌棄你不成?”李紈隻笑著,也不言語。同鳳姐幾個扶賈母躺下了,略待了半晌,才輕手重腳出來。
到了外間,鳳姐看著李紈笑道:“本日你這工夫可做到人眼裡了,卻不知你常日裡白做了多少如許的工夫呢。”
酒過三巡,薛阿姨先起家了,笑道恐怕小我都有些酒了,很該出去散散。世人皆應。又以賈母為先,一群人出了綴錦樓,接著遊園。
李紈一偏頭,卻見最背麵又有一青一墨兩個小小身形,恰是墨鴿兒同媯柳了,也不曉得甚麼時候跟著蹭了去的。再看兩人麵上得色,看一眼妙玉,心下瞭然。想是這狷介的削髮人遇著這兩個魔星了,不曉得那兩張嘴能說出甚麼來。不由得又感喟又好笑。
湘雲點頭道:“若隻是老太太閒來逛園子時見著,也一定會如何的。隻是今番剛好有外客在罷了。不過也不是甚麼要緊的人物,不是場麵上幾句話,姐姐倒不必放在心上。”
寶釵聽了悄悄點頭,內心另有一番籌算。
常嬤嬤才又道:“各處都閒了,奶奶也趁空兒歇會子纔是正理。”
我又道,‘再一個,引了幾位女人來喝梯己茶,似有青白眼之意,又見高低矣。隻趕上不請自來的寶二爺,仍能待之以誠,可見看重的是機遇,難道隨緣之意?又有那茶盅兒經了劉姥姥嘴,即意肮臟了,便要丟棄。似有看輕世人之意。隻方纔卻要拿本身家常用的玉鬥給寶二爺斟茶,連男女之見都可摒棄,難道眾生劃一的意義?如此曆數,真於師父處見佛法竄改萬千之真妙了,怪道師父能以妙為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