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又冷靜很久,卻聽邢岫煙輕歎一聲道:“再冇想到能在這裡遇著這麼個話頭。常說鄉野蓬蒿藏異人,現在這斑斕叢中也問起道來了?”
這番話說的好冇事理,偏這日剛好聚來的都是一群癡子,倒個個都閉了嘴,冷靜體察起來。
黛玉聽了微微一笑,卻不搭話。李紈便點頭道:“你這是入了甚麼魔了?平常說你一句,你那邊怕冇有十句二十句的回我。現在倒如許和順起來,看得我心驚。”
世人皆點頭稱是,邢岫煙又道:“如此,平常我們整日裡目之所及,也不曉得映照了多少東西,但是,我們體察到的‘瞥見’卻又有多少?就說方纔,若非寬坐專意,多隻‘瞥見’麵前正視之物罷了。眼如此,餘者耳鼻舌身意者天然都如此。是以,我們常說‘眼瞥見’,實則我們所說的‘眼瞥見’卻比眼睛整日裡映照在內的東西要少很多了。但是?”
很久,迎春開口道:“嫂子,另有呢?”邢岫煙也看著李紈,隻黛玉同惜春還低了頭不知想些甚麼。
寶玉倉促返來,公然見襲人已返來了,便笑著上前拉了手說話。又見襲人清減了好些,眼睛也有些紅絲,更加心疼她。從速叮嚀人去小廚房要幾樣滋補的羹湯來。
因寶釵累著了,雖吃了冷香丸,也要養上幾日,湘雲便日日陪著。襲人送其母出殯後,也返來了。一返來便聽麝月提及了墜兒的事,襲人想了想道:“這事旁人不曉得?”
李紈便點頭道:“如此說來,並無特異之變。如何我看你近些日子來就這般神思不屬,百無聊賴的呢?”
李紈這裡,李嬸兄弟來接人,李嬸便帶了李紋李綺姐妹去了。隻說要住些光陰,也不曉得甚麼時候返來。如此,園子裡一下子又少了幾小我。
那層膜又是如何來的?一者有天生體格之差,一樣窗外,目力好的人看著是一幅清楚小品,大哥目衰的看著就是一幅潑墨了;更大的起因倒是因於大家之念、之心。此於天生草木上或者尚不較著,應於人事更好懂些。一樣的書,有人看了笑,有人看了歎,有人看了哭,有人看了罵。那書,都是一樣的書,字字如一,如何大家所見卻這般分歧?到底我眼裡看到的書,同你眼裡看到的書,哪一本纔是真的那書?”
黛玉轉頭看著她眨眨眼,李紈便接著道:“你現在早上可還喝湯水?瀟湘館裡可有甚麼不鐺鐺的處所?兩餐飯都在園子裡用了,但是不風俗?晚間睡得又如何?”
惜春一擺手道:“嫂子淨說些無關緊急的。最要緊一個,今兒這氣候時節,到底合該吃些甚麼纔好呢?!”
世人又點頭,邢岫煙笑道:“我細察世人,又發明這大家於眼中映照之物中所能‘瞥見’的多少相差極大。方纔大嫂子說了‘念’,說那層‘膜’,我把這兩個一合,取個名字叫做‘念光’。我們眼耳鼻舌身意所映照之物恰如暗夜園景,而我們所能體察之物,倒是能得那念光暉映之物。人與人的‘念光’之差,引出了‘所見’之差。一到處‘所見’之差,分解一個‘境地’之差。這後兩句,倒是我本日所得,尚未細察體證,先胡胡說出來拋磚引玉吧。”
李紈按住她道:“閒話少敘,你直答來。”
黛玉歎道:“不錯,確是如此。那‘念光’便是‘自限’。隻它幾近與我貼體同生,若非體悟,難以發覺地點。我們常日裡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隻這個‘親’字就認了‘真’。卻未防這個‘親’纔是天生的一處‘假’呢。”